我若是我佛非佛,佛性在心我即佛,
持执在意即成囚,成见为墙傲做栏。
亥母问:“修行之人,在发愿修行后,当如何降服自己固有的心性,又如何才能守住证得的果位,不遗失退缩、再次迷失呢?”人合沉思许久,几欲作答又摇头闭口,最后再三思量说:“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亥母问:“何解?”
人合说:
“欲为梦,色为乡,无色有想成梦乡,三界为空本无一物,幻影千重往复世间。
若心怀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那着相之思,自看不清本真脉络;但若视天下为空,又无法借假修真。
实无天堂地狱人间,却有仙鬼神魔人世。事都是真的,场景与人物却都是假的;经历与记忆都是真的,可故事却只是梦幻泡影中的故事。
释迦所言都是真的,可执其言辞文字却无法习得无上不二智慧,因智慧是由审时度势的变通能力而来,是掌握、预见、顺应、利用大趋势的意识成熟度,所以不能太当真,又不能太不当真;不可不学习其中的道理,又不可把某时某地的某一个道理奉若规制。
释迦在燃灯处习法,犹如三丰传剑道于后人,只问忘了几分,却不问记住了多少。
要学会把握‘道’的趋势,在起风时飞扬,在逆风时安然,在低谷时柔韧,在高峰时知止。
智慧不是知识,它无法被记录并传递,无法被考量评分,但个体智慧的成熟度却可被所有人明确地感知到。看一个人智慧的成熟度,不是看他能说出些什么,而是要看其做到了什么。即看其到底把所知的道理,内化了多少成为自身的智慧,并能运用得当。
这就是以实‘无’有法,得无上正等正觉智慧,成就自身对三界万物万有万存的领悟悟性,成为第九境界的实修者。
开悟者未因得某一开悟之‘法’而觉悟,也无法靠走捷径而觉悟,更不可能只靠求祷赞美神明而觉悟。想要开悟的修行者若想领会到智慧的真谛与三界的本质而觉悟出‘相执’背后蕴藏着的明觉,需要在认知上完成一定的累积。通过在认知上的积累,依次达成自身对九识执念的转变。这九识是外五识之五感,加脑、心、神、意这内四识。
九识的转变让自身最终能明白: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明白人身虽名我身实非我身,法相名我魂亦非我身,我之灵体意识无相之我仍亦非是我,三界之中我本非实来,亦非实在,徒虚名为我尔。”亥母疑惑问:“那我万年修行,积德行善,助益众生,解救危难,从此界内引渡无量众生,可有功德?可是菩萨?”人合说:“据我所知,无有法名名为菩萨、罗汉,就好像没谁叫初中毕业生一样。是故佛说:一切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若有等级心,若存高下议,那就不再是无住相法了。就好像起心发愿要中兴或挽救什么、要庄严佛土的修士,反而因有所住而失去了全然。
庄严佛土者,不可用意或刻意地去庄严,而是其无意间的行为举止就在榜样人间,那才是真庄严。若能真的通达无我法,那你也就是真菩萨了,无需谁来认证或验证。菩萨不是通过量化指标,因救度了多少人而得其果位,更不是通过了哪些法论考试得到了其学位。要想成就菩萨身,首先要能真正地认知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我’。当然认知还只是基础,要能从意识上全然地以无我之状态,思考问题、观察世界、决策行动。”亥母眯起眼睛凝视人合说:“那五识皆虚、万相法空、无人无我,我这些年来疲于救助的是什么呢?”人合笑着说:“当然是你自己了。你心中有苦,则需救苦;
你认为世间有生死聚散,并以此当真,那就有了得失兴旺需要去救助左右。比如说这五识之眼,释迦用肉眼观世人,用天眼观古今,用慧眼观人心,用法眼观道理,用佛眼观三界起落兴衰。佛常用恒河沙做比喻,可其眼中、言辞中之沙非沙,亦是沙。若依沙论则不解其意,若不按沙论则亦不解其意。其言中之恒河非恒河又是恒河。着相或被名相所束缚,在‘名’字上较真,就无法习得理解真正的道理。
你救世人,其实就是在自救。三界中没有所谓的世间与世人,都是大梦一场;可又有所谓的世间与世人,都是你我各自的心念无明所化。没有世间的世人,你我都无法借假修真;可若当真有这世间与世人,我们就无法通过不断重组时间线,体验不同抉择带来的平行实相,也就无从达成自我实践的行动。
在我们每个人的幻梦中有无数众生,他们或亲近如父母妻儿,或疏远如朋友路人,人人各怀心事,可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各个计较良多:图谋未来的,计较此刻的,惦念过往的,不一而足。世间这些种种念头,皆可随你一念而转。
就好像你在梦中,娶媳生子置房买地,加官进爵,然后遇到昏君佞臣,身败名裂全家处斩,你远逃异乡,饥寒交迫病饿中,惊醒过来,发现只是一梦。试问那梦中人物和你自己的各种过去心爱恋愤恨、现在心悲苦嗔怨、未来心无助迷茫,哪个在梦醒后还会继续被自己当真呢?离世观世,世间筹谋爱恨皆虚妄;入世历世,此般虚妄又何解?”亥母沉思后问:“我见闻我救助的并非他人,而是我自己。
是我的良知在通过救世而成长。所以救世本身毫无功德可言,却又确实地为我自己的成长提供了助力,让我的良知安然。
我不应用救世之心去救世,也不应为了当菩萨而去‘当’菩萨。我的法布施、无畏布施、金银布施,其实都是在挽救与整合我自己的心愿所向,在成就我自己而已。若心存福德之报,就会生起得失心计较意,因此也就没了福德可言;若不想累积福德,或不要求他人回报,那反而是有福之人德性了得。”

人合说:“是的,刻意表演出来的,和你本性显化出来的是不一样的。哪怕刻意表演出不在意,其本质还是因在意而表现的不在意。
我知道内化一些行为、改变一些习气,很难,需要不断地先强迫自己如此做,才能日久转化成新的习气。在这一过程中,强迫成习惯、习惯成自然是有一个过渡阶段的。在初期有目的地去刻意做,也是可以理解的,并且是好的;只是若这样的刻意贯穿始终、在认知上持续未能成熟起来,那就会有麻烦了。因为你会因计较自己的付出未能得到自己期许的结果,会质问为什么好人没好报。这一问就已经暴露出你内心里为良知做事时,是心存交易得失计较的。”
亥母问:“那我的信徒们,每每行善总说愿把功德回向给世人,并非一己之私,这可是大善之道?”人合说:“利不为己当然是好的,不过此类功德回向,真无所求吗?心愿世间太平美好时,岂不还是认为世间苦难重重,还是陷入有为法的圈套中了。舍身救世与明哲保身的渡己之争持续数千年,可两家都没能搞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世人与自身本就是一体不二的,世间为幻梦所显,这个自己也是幻梦中的角色。梦醒时梦里的世间、世人同时都会消失,而梦里的自己其实也一并消失了。可这梦里的自己与其世界,并没有因梦者的梦醒而真的消失,这角色与其世界会被系统保存,并被其它存有按自身需要一次次地使用。
就好像你引我入幻梦闻释迦说法,我所见的世尊并非是佛陀,可他又确实是释迦;即使我在灵界之中,此间天地,再见其本尊,他其实也非他,就好像我其实非我一样。在人间与灵界,很多修行者贪恋皮囊之美、法相之美,因此升起执着心、得失心,每日对镜甚至花费众多修改自己一时短暂的皮相,却不知如来不应以具足诸相见。诸相具足,即非具足,是名诸相具足。若一心求完美皮相、法相,也就落入了有为法执,而忘了相由心生的道理。”亥母骇然,觉得人合在暗指自己多年来为维持美貌皮囊耽搁了无数时间,有些不爽,于是说:“你所说的可是如来法,为何我从未听闻过?”人合说:“如来讲道,随缘布施,不拘无住,何时有过说法?
若说经为法即为谤佛,因不解我所说道理。当知说法者,无法可说,是名说法。其间道理随缘随时而变,不可执一执言而断是非,若有了是非之别,就非佛音了。”亥母被怼气恼,说:“众生若一生有幸,读经两三卷就已是福报幸识。于未来世,闻人说经文非是法,法无定法,怎生信心?”人合说:“你一念而生天地,梦中有万千生灵,彼非众生,众生在如来眼中实非众生,是名众生,乃是念念相随而生。
佛陀不在意不纠结自己是否在世间得智慧,因为一旦在意这些也会因此生出得失心来,有了对经历的取舍、对他人的计较。世人把计较当作智慧,而开悟者反而把不计较看作是智慧。一切的经历都有其价值,所谓的成败只是相对而言的,其实所有的经历都是有益的,无有高下之分。通过经历获得了多少启迪、达成了怎样的效果,若以结果论为导向去思考人生,那就会落入我执之中,成了有为法的囚徒。
因为毕竟若问:谁在修持呢?必然会最终只一字:‘我’。
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才是有智慧的认知。当然一旦有分别心说哪个是善法,就又落下成了,所以如来所说非善法,是名善法。”亥母很不高兴地问:“依你所言,我当如何做?信徒当如何做?这也不是也是的,怎么修行?戒律何在?规矩何在?不乱套了?”人合说:“你以为自己助人得渡,因此众人当守规矩才能得渡。但大梦之中实无有众生因你我得渡。若自觉有众生得渡,则有渡人者我、得渡者人,和未能得渡的众生、已经得渡的寿者。有我你他之分别心者,以何念何法可渡人、成无我无相之果?言渡人者、说解救者,皆尚有你我之分,仍是凡夫之人,还继续在认知中以为有个所谓的‘我’。”
亥母总算抓出了反击点,嘲笑着说:“你说无分别,怎么出来个凡夫非凡夫的差异呢?”人合说:“观众生为凡夫者即是凡夫,而被其认为是凡夫的却并非凡夫。”亥母气恼地说:“好,你厉害,我说绕口令是说不过你的。
我且问你,我一个女孩想要美貌容颜三十二相好,有什么错呢?难道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就能觉悟了吗?”人合说:“俊美气质就是成就者吗?有种种威仪就是大人物了吗?若在识别自己或他人时,还陷入前五识的执念判断中,以色相判断识别个体的意识成熟度,是无法看见每个人心中都有善与爱的。
若有人借佛圣之名,用金银宝石来妆点法相,引人以貌取信;
骗人求拜金石木刻的雕像,借此谋图他人的钱物;用唇舌音声求告于佛圣,欲得人生捷径,那必是人行邪道,必不能见如来,而招引鬼灵缠身。
当知觉悟者之大光明金光身,非‘金’身,还说佛要金装,简直就是谤佛。再说天下为公,本自一体的觉悟是开悟者的基本功常识,无需谁去求拜供养,自有助众生得无畏的觉悟,并以此为己任。但需分明的是,开悟者行无畏法布施可不是阻隔或剥离个体当体验的历练与感悟素材,更不会干预或替人擦屁股、导人利用外求外祈的方式走捷径。只有滞留灵或灵界中自诩神明的未开悟灵体,会乐此不疲地以一己是非心去干预世间的聚散起落生死。
当知每个生命在世间的经历于同时性中无意外可言,而每个生命在矩阵中如何选择自己激活的体验,又是一种未知的变量。就好像雨滴离开云朵滑过天际归回大海的过程,在宏观上是无可争辩的必然,但每一滴雨水在返还无余涅槃的过程中,一路上都经历过怎样的变数却是很随机的偶然。在必然的宏观中统合了所有的偶然,在偶然的多样性里始终隐藏着必然的幕后推手。
开悟者,在开悟时明白了,需尊重每一个生命当历经的经历,那是生命透过试错而成长的必要过程,是累积智慧明觉时,理解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必要过程,任何对这一过程的人为干预都会让历经者获得被人为扭曲了的认知结果,进而形成对全然错误的理解。基于这种理解而展开的后续生命体验,往往会诱发更大的歧途,多走许多弯路。
开悟者不会剥夺他人的自由意识,更不会干预他人的人生选择。开悟者会在他人悲苦时,给予心灵的支持;在苦难迷茫时、寻求真理时给予适合其当前认知层次的无畏法布施。”

亥母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名后生晚辈,问:“你到底是谁?为何所说之言辞与我过往奉行的道理大有不同?若我只与信众说法讲真理,他们还会给我磕头上香奉献金银吗?”人合反问:“你现在可知为何香火千年仍无法得道了吗?佛性在人人心中,不在庙堂金身泥塑里。你消弭他人的病危苦难时,看似助人反而害人——被助之人不会扪心自问去反思有何过失,反而因此升起并强化了外求外祈等靠要的习惯,因此成为了迷信的受害者,而非真理自性的寻求者。他们每天口中祷告一万遍我赞美智慧,却不曾思量过到底什么是智慧、如何才能提升自己的智慧;每天百千遍地用梵语咏念这些自己不懂的道理,却从未思量过这些经文到底在讲述怎样的道理。”
亥母问:“那你说说,为何千年真传,如今会成为这样?”人合说:“释迦众生平等之说,动摇了当地雅利安人奴役印度人的宗教洗脑,所以被排挤。其入到中土后分为两支,六祖带真传南下避难,北方空留佛号声声却不解真意。藏地之秘法融合三地特色,在相互妥协间自成体系,名为佛法实为藏传。佛法东来也有西去,西去一路入中东,与当地习俗相容又有变异。传至今日,谁说的才是本真道理,只能说各有偏颇。依我看,其实释迦的道理说到底很简单,那就是,别让自己活得太过纠结——纠结于完美,纠结于不完美,纠结于对错是非,纠结于确定性的答案,纠结于所是与所在,都会让人失去全然的观照力,进而陷入自我的偏执中。”亥母问:“依你所言,无所住无所求无所欲,就能开悟成道了?”人合说:“若复有人知于一切法中无我,得成此菩萨胜前菩萨所得功德。当知诸菩萨是不受福德的。若菩萨有作福德念,则生得失贪念,是故说不受福德。助人是本愿所显,其作为若非本性本心本愿,而是因谁礼敬、谁祈祷、谁供养、谁上香磕头念经虔诚,有此分别心行救助布施的,也就不再是无住相布施,也就不配做觉悟者了,因为已经无法做到无我执。
所以你之前问我如何能保住修行的果位不退步,答案就在此处。
若你对自己有所计较,就无法保留在全然中的自然;若你对他人有所计较,就无法做到在自然中欣赏全然。一旦脱离自然的全然,也就不再具备无所不是的浑然,聚焦的坍缩会导致观觉有了分别,对立与对比让宏观被划分出是非。
一维线性思维的人们,喜欢确定性的标准答案;可在同时性中一切都同时存在,因此若说什么是,就意味着有什么不是。
比如说,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说义。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有定相定式,故名如来。”亥母问:“我知相相皆虚,却不知道这虚相何以成,你可知否?”人合说:“我所知世间万相、三千大千世界皆是由负责显像的微尘所随念显化,它们构成了相的矩阵。这些微粒实有亦实无有,被前五识识别时即为实有微粒;被后四识识别时,则只是能量光影的波旋涟漪。世间所能见到的一切,都是这些被无色界后台矩阵生成的微尘显影勾画出来的。
所以在开悟者眼中世间不过是微尘众,而又非微尘众,是名微尘众。如来所说的三千大千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
若世界实有,即是一合相。一合相却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亥母皱眉问:“何为‘一合相’?”
人合说:“世人仰观天地,认为各个世界犹如累累硕果,犹如鸡卵垒筐。但实际上犹如百蛋入锅搅拌翻炒后,相互套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浑然一体却各有不同,成为套叠中的平行存在。”

亥母沉思良久,说:“世人执迷所见,迷信证据与确定的标准答案,因此世人难解如来所说的道理。当有了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就会自限其中,可所见却非本真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是名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人合笑着说:“于一切法,应如是观、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才能不生法、相之执。当然这法与相,本无法与相,名法相尔。能不取于相,如如不动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亥母仰天而叹,行礼而谢,表情亦悲亦喜,此刻自感五味杂陈,好像懂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模糊地一无所获。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只见他背后的光影中好像有一股华彩在消散。
那华彩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
亥母说:“很好,年轻人,你有资格助我家绿丫头领悟正道。
让我送你俩去到来处,帮你俩再寻心愿所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