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 章小乘与大乘

梦中梦醒问梦乡,此不真来此不虚。

心识画师巧布置,七上八下为哪般。

人合趁被鸯儿刺死的机缘,从灵界大梦中苏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滴水崖翠帘洞中,吃鱼的筷子还没落下,自己已一梦千年。要不是旁边的小六子说他自己就是灵界洞天中的师侄三元,他甚至怀疑自己在灵界福地洞天里经历的数千年根本就没发生过。

大师兄对人合能打破灵界修行的瓶颈、从对宗教“修行”的执迷幻梦中回魂,感到很是欣慰,但人合的一个问题却让兴致勃勃的大师兄拂袖而去。

人合问:​“大师兄,你是人吗?这是梦吗?我要如何才能确定当下即现实呢?​”这问题一出,师兄摇头兴叹,责其闭门观经悟真。

人合对佛经是有所抵触的:他从小看王妃日日礼佛,动不动就请人来念唱,觉得这东西很形式主义。自己是道门中人,且已小有成就,在灵界中见闻过佛国净土那一隅的众生,和道门洞天里所困之人其实无异,这让他对释迦的学问有一种成见。

可在翻看了师兄的笔记后,他发现是自己的格局小了——释迦的学问与自己抵触的宗教迷信行为全然是两码事。佛说八识后还有更高境界,自我不应把身、脑、心、魂这些皮肉骨髓当成全然的我,因为本真的“全然”远要比某个角色我或某个神魂我要更渊博远大得多。这见闻知觉让人合很是震撼,原来自己这数千年来都只是在修一个很狭义的我!自己始终无法突破的认知瓶颈、那无形之门,很可能就藏在大道大德境界的大乘全然中。

释迦说那是八识后的第九识,名“如来藏识”​。

有所愿求者,其所愿会化为所欲。故有所求者,得而欢喜,失而悲痛,得失轮转,悲喜交替。得而欲复得,失而欲复得,不得欲待得,因此欲壑难平,无有止歇,诱发出种种颠倒梦想,构成了欲念之界。

有所欲不是坏事,这本是内心的动力;但执迷沉醉其间,不知反思领悟之妙用,就惨了,成为无法走出自己故事线的滞留者。其实过客们所经历的大千世界和其中被显化为存有的芸芸众生,都是界面里作为故事背景的场域布景。这些路人甲和时代布景构成了物相之界,正可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人生故事与故事背景的大体轮廓是固定的,但不是单一线性的,角色故事线是一个多种可能性集合而成的矩阵。角色在经历自己的故事主线时,可以依据自己的不同选择激活体验矩阵中的各种可能,甚至谱写出全新的可能性与大结局。

在人生的舞台剧上,角色们来来去去,可演员能用的布景道具与剧本就那些。在后台负责生成人物角色、布景场地的是一套电子矩阵的光影实时运算系统,这系统中的电子世界无相无色亦无形,却可演化生成出所有可见的场景与人物来,显化成静物或动物,让剧情生动逼真。

显像矩阵通过对显化物性相的变迁调控,赋予幻相以“成住败空”的周期性变化,借此构建出了可见的时间流向与时间流速,借此建立色界的秩序。在色界背后运作着的这套电子矩阵系统就被称为“无色界”​。

欲界、色界、无色界,合称三界。三界不是不同的物理空间场域,而是相生的关系。无色界构筑出了色界,然后再往色界中填充入故事所需的角色们。而构成无色界的电子能量流是有意识的,它们源自本初意识,因本初意识的一念无明而动。

无明并非是昏暗无光的意思,更不是糊涂的过错,无明是本初意识在某一认知节点上,一时没能想通透琢磨明白,于是本初意识渴望透过实践,来品味验证自己的猜想,透过实践寻找真理的各种变量。

人合过去听闻过许多释迦的道理,但苦于很多奥妙都是用专有术语表达的,自己无法明白其中的真实意,此刻借助大师兄的秘籍,想要恶补一下相关的基础知识。

三五受

人合对照师兄的笔记翻看经书,看到“受”有三种,谓:乐受、苦受、不苦不乐受。

“受”是自体的感受,是与矩阵构建出的色界进行故事互动过程中,因有了一个“我”而升起了得失心,续而有了畏失之恐、失去之悲、所得之喜、所持之忧。

所“受”领纳的外境,可分为:顺益境、违损境、顺违俱非境。

顺益境中因觉有所得而乐此不疲;违损逆境中因感受损失或没能按照预期得到那么多,就会叫苦不迭;而在顺违俱非境中,自身会体验期待与欲求、忧虑与惶恐,心戚戚然或悲或喜,皆是八识作祟。当知顺逆如轮、得失如环、聚散有时、生死有命。逆时不知安然静观,顺时不知适可而止,平时不懂轻安无念,那在三境轮转中就会时时刻刻都耗损生命,无法做到蓄力与发力间的相互有序转换。

人合看到这里,发现大师兄在旁批注了一首小诗:

三性三量通三境,三界轮时易可知。

相应心所五十一,善恶临时别配之。

很简单的几句话,人合却觉得自己怎么也看不懂,只好继续往后探究。

人合想:那些总觉得自己活得很累的人,不是求不得就是舍不得,亦或在得而复失时更觉挫败痛苦,结果日日想着怎么趋吉避凶,唯恐在无常中避之不及,活得提心吊胆。好像受惊的兔子,天上防着鹰,草里防着狼,地上防着蛇,远处还要防着猎人。可这“得失生灭聚散”都是周期中的必然,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活在对无常的担忧中,又无法逃避无常的起落,是一种很悲催无奈的生命体验。

那些日日辛苦图谋着这个那个的人,到头来离世时发现不但两手空空,连与生俱来的生命老本都赔光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觉受是角色我对当前故事线的主观感触,其中苦乐是基于得失心比较出来的。很多时候哪怕确有所得未有所失,但当与他人攀比时,快乐也就转为愁苦了,续而嗔怨气恼随思而动。

世人常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可少有人知道,绝对的均衡在多元的混沌自然中本就是不存在的,因为起落涨跌来去得失构成了流动性的势能,这势能让生机得以展现。失去势能的自然就会变成死水一滩,所以任何时候绝对的均衡都是系统要极力避免的。我们可以追求动态的相对平衡,但追求平等的绝对均衡是很无知的幼稚想法。因为一切都是能量波的显化,而在波动中起伏摇摆就是常态。

苦乐得失之思想判断出自肉身头脑的第六识,忧喜悲恐这些情感与内心中的第七识相应,好恶亲疏这样的感触来自神魂的第八识直觉;而到了第九识如来藏,观察一切事物的视角因抬升得够高,视野中看到了往复的周期,也就不再执意计较一时的得失了,那些因角色故事线中利益得失、生死聚散、所欲不遂产生的情绪变化也就释怀了,犹如编剧不会因看自己的话剧而被剧情感动到流泪。

角色我的所受都是第八识“阿赖耶识”到第六识“头脑意识”间的自我感触,是二分心生化出的比较心在后台作祟。陷入攀比的角色会被欲念裹挟,慢慢地失去自己的明觉。

第七识又称“末那识”​,是梵语中“思量”的意思,又叫心思。​“思”与“想”是两码事:想由相生,是头脑第六识的产物;而思是心理活动,故名心思。再来才是神识神智。想是对比判别,思是组织逻辑,智上知下日,智生于忧患,日字表示“光”​,明白、知“道”者智也。

阿赖耶(ā-laya)​,梵语,其意是“执著”​。阿赖耶识是第八识,也就是神魂之识。神魂投身入到当前角色中来参与色界的故事,所见识的世界和世人都是这第八识阿赖耶识所变现的一部分。

小乘说本身本世皆为梦幻泡影,若能学会放下,就可得解脱;

只要心无挂碍,不再计较得失利弊,就可活得很潇洒;只要认命,顺从命运的摆布,就不会因挣扎造作而苦恼。要是活着的时候没有不甘与怨恨,那步入轮回时就不会被嗔怨不甘之念牵引,坠入更深一层的轮回体验中。

这套逻辑确实是符合小轮回体系中现实状况的,但若想借由这种认知与行为突破自我神魂现有的意识瓶颈,却实难做到。

小乘可说是“无过、无悔”的一生,但因匮乏必要的反思觉悟,无法促成自我认知上的突破,对自我所存在的故有短板也助益不大。

若想突破第八识的现有认知瓶颈,需要进入到更广大的认知领域中,在足够高度的全然中,总览三界中一切,了然所谓的自我神魂与自我角色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深刻地具有宏观寓意、暗藏平衡体验所需的觉悟素材,进而明白矩阵内的人生起落、遭遇得失,不是苍天无眼、人世不公、世人冷漠,而是自己的选择与平行实相中的平衡体验。

杀人者被杀,救人的得助,有所得者必有所失,有所失者必有所得。一处死去,一处出生,在一处显现,在另一处消失。

大乘经中说,人世间、中阴里、冥界中、天堂上的种种体验经历都是善缘,无论角色在哪个位面中经历何种的“聚散得失生死”​,都最终会为增智带来领悟启迪,是为达成无漏认知的实践过程。若是能清楚地了知到这一点,就不再会视磨砺为苦、担心损失、畏惧生死交替的转化,每日都可活在有所领悟的法喜里,通过转识的智慧在更大尺度上看待角色在三界中的遭遇,理解一切所遇都是剧情中一环。

在人合的印象里,他了知的大乘经是要立志普渡众生,视天下为己任。如今精读经典才知道,释迦本无二分心,更无人我之分别心,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种种痴迷,无善恶好坏罪罚等住相成见,故能觉悟到众生皆与我同根一身,皆是全然一念所化生之色界显相。

天堂地狱佛魔喜悲这些二分心是八识以下被宗教学说种下的“种子”​,而这样的种子植根心田后,发了芽就会在自我意愿认知里构筑出属于某一宗教的集体意识实相,因此某宗教的“私属”地狱天堂就被信徒们利用群体意识在色界中构建了出来,形成了某一虚拟亚空间天地,并自成一界。

欲偿还平复自己的罪责感或欲享受天国之乐的存有,在自己的实相中体验着与自己认知相匹配的地狱和天国,是因“罪受苦”还是因功德得“福报”​,其实都还是八识中的私欲显化——看似上天入地地切换了色界背景的显相界面,但其本质上还是处于欲色界中。

若能让自己的认知从二元二分心的成见中解离出来,步入到第九识如来藏,那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罪与罪人、过错与恶人,因为你知道所有在舞台上的角色,都只是在按照剧情需要演绎着它当呈现的作为。

透过自我反省可以发觉,当自己对他人产生主观判断时,这一观见与自己的观念息息相关,与他人其实无关。不同的“观点”解读出来的所谓论断,是截然不同的,而自身做出的任何判断都与八识有关。到了第九识的境界,如来藏识是不形成论断的,因为在全然的同时性中永远都是既是也是的模棱两可。

第八识阿赖耶识已不再视此生、前生、来生为独立的阶段,在神魂来看这些都是平行同时存在的。第九识,一切三界内的烦恼已不再能左右情绪、引发现行(现行:专属名词,现在的行为方式)​,能在真如法中任运而转。当然在跳出三界后会发现,这种成就还只是小乘,之后之上还有更广袤的虚空法界,达成第九识的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学生而已。

看到此处,人合汗颜:

原以为能打破三界得圆成自性的佛陀是修行的天花板,原来就算达成后也不过是此三界中的毕业生!就好像乡试里的第一名,之后还有院试—县试—府试—会试—殿试等一道道门槛。

在这一页的末尾,大师兄批注道:

何者圆成自性?离名相、事相,一切分别,自证圣智,所行真如者,需大慧!此乃“圆成自性如来藏心”​。

“如来”是梵语:Tathāgata,音译为多陀阿伽陀。tatha意思是“如”​,agata意思是“来”​。如,有如、如实自性;来,就在此处此地。是在这儿,好像真的就在这儿,但又真的不在这儿,也确实是不在这儿。这种既是又不是、确实是又确实不是的多重状态,就是如来藏。

就好像在梦境中,那梦里的主角自己确实是在那场景中,可你知道你确实不在那场景里;你知道梦境里的你不是你,可你也知道梦境里的你就是你。这种认知就是如来藏。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多年来都无法理解呢?

是因为受限于当前角色的认知局限,打破这一认知局限后也就可以开启第九识了,成为具有如来智慧的佛陀。当成就了佛陀果位后,利用第九识俯视角色故有的救世之心,会发现这其实也是一种所执之欲——渴望成为大慈悲的英雄、成为万民瞩目的高位者,其实是自我内心价值感空洞需要被填充时的欲求渴望。

到了第九识后,会凄然一笑说:但凡有相皆虚妄。色界与欲界的这点事、自己眼前的那些芸芸众生相,原来都是本真假借神魂来修真时,学期内的道具布景啊,过往显然是我太当真了!

此刻人合已经在心里有了一个相当清晰的自我意识进阶境界次第层次感,理解到:

世人以肉身为我,士大夫以头脑思想为我,智者以心识思绪为我,觉者以内在神魂为我,大觉悟者以全然一体意识为我。

自己对自我的认知处于哪个层次,就会依据自我意识焦点的不同,形成对不同层次得失的悲喜与欲求。观察一个人渴望什么、欲求什么、在意什么,也就基本上能知道此人当前的思想意识境界在哪个水平上了。

自己在道家的福地洞天里因打破了心识为我的第七认知瓶颈,所以从宗教集体意识的虚拟亚空间中得以解脱了出来;之后因一念之仁、舍身取义,又从鸯儿神识形成的修罗场里获得了解脱;当下自己要重点修习关于自身神魂的第八识功课,努力尽早突破这一层的瓶颈,好设法回到那鸯儿所处的泡泡世界里,告诉她三花并蒂莲的真相。

人合翻找经书的目录,重点查看第八识境界里的各种讲究。

他发现这第八识被细分成四种意识形态。分别是:

一、定中独头意识

这意识独在禅定状态中运作,不与尘世中角色我的肉身前五识同缘,其所见所受所感所觉都与一切尘境中已知物相无关,是名“定中独头意识”​。

二、散位独头意识

此意识也不缘于世间五尘之境,但其受感觉触的资讯都源自各个其它平行时空中的虚拟亚空间体系,并且不按角色所处世间的时间同步对境时间线,即所见之事物可能在亿万年前、可能在遥远的将来、可能是本角色此处世界的其它可能性历史版本。此类见闻可发生在非定中、非梦境,一个恍惚在其它位面上度过了几秒或几百年,回神过来时,肉身本地这里或只过了几秒,或已过了千年,这名“散位独头意识”​。

三、梦中独头意识

所受感觉触到的实相发生在角色的睡梦里,所经历的各种,可对应角色所处的本伪装实相,也可与其无关。于梦中见种种境界之相,亦是心性境变现而有,又被头脑之思转译成此间诸相,是名“梦中独头意识”​。

四、明了意识此意识

明确地依据神魂正在使用的本角色之五根与五识同缘五尘,故了了分明地知道其取景取境,都与本角色当前现实无异,故好恶长短悉皆现前,此名“明了意识”​。

随着研究的深入,学的越多,人合觉得自己懂的越少,不断有很关键的新名词、新概念出现在关键字句中,让他无法精准理解经卷要表达的真实意。

看来一心只顾找重点,没有足够的基础知识点认知储备,是很难没有扭曲地理解如此高深佛法的奥义的。人合平复心情,决定从头认真学习这三本大师兄留给自己的经典,找到大乘入门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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