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从神庙出来,穿过熟悉的轮回中心的中央广场,路过出生前计划大厅,来到休息大厅的门前。
她感觉一切好像还都是老样子,但又好像有所变化,自己也说不出具体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她走入休息与疗愈大厅,扑面而来的温暖能量,柔和地抚慰着疲惫的身心。就好像阳光明媚的午后,趴在妈妈的怀里,沐浴着阳光;而妈妈耐心地、轻柔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呢喃着母女间的关怀。

她漫步在花丘之间,来到上次与阿尼姆吵架的海滩——记不得上次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了,其实只是想让他低头来哄哄自己而已,可是这个呆子却为此闹出这许多蹉跎。
她想着,走着,突然感觉到了熟悉的能量脉动:眼前不远处站着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尼姆与两个“孩子”,她快步跑过去与他们会合。

就在四人碰触的时刻,突然附近的空间扭曲,雾化成粒子,然后消融成虚空。阿尼看到在虚空中由五个能量灵体构成的一体,在散发出七彩光晕,明亮而绚丽。续而周围的虚空由开始的粒子化世界慢慢地变成了绿色,鲜嫩的青草,智慧的古树,明媚的天空。
等四周的成像稳定后,阿尼发现四个人是盘坐在大草地上,头顶有一棵郁郁葱葱的智慧古木。四人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怎么就突然切换了场景?
回家
大家正在东张西望,背后的那棵苍天大树居然慢慢地雾化,变形成为了一头人形的母狮,威严肃穆,器宇不凡。
泰美斯和斯佩斯被这一变化惊愕住了,愣愣地看着这尊大神。
阿尼最近总是跟这个或那个大神君打交道,只是有点儿好奇地看着。
阿尼姆直接笑出了声,笑着说:“厉害了,普鲁沙!这回你不抱怨能量被稀释了!”然后对着两个惊掉了下巴的小家伙说:“这就是我们的主家了。”阿尼没有见过普鲁沙的法身形象——她早年离家时,普鲁沙还只是分化后残存守家的意识能量雾。
普鲁沙用威严的、洪亮的声音说话,话音在虚空中回荡:
“欢迎回到我们的家!这里是我们自己的意识空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自身意识所化生出来的,包括我的这个形象、这天地万物,还有你们自己的形象。这里存放着我们曾经历经过的记忆,是每一个自我意识分化都可以访问的自我集体意识资讯。这里也是你们今后深度休整的地方,是自我意识群体相互交流的地方。”
泰美斯和斯佩斯看着巨大化的普鲁沙,问阿尼姆:“它是我们的意识核心吗?”阿尼姆跟俩小家伙解释道:“它就是你,你就是它,但它不是你,你也不是它。你我、我们都源自它,是它的一部分,但它并非我们的全部。这不是父子关系,也不是母子关系,这是一种克隆分化。就好像你俩源自我和阿尼,但却不能算是我俩的孩子,虽然在故事的经历中曾经是过。你俩虽然现在还小、刚被分离出来,但你俩与我俩的地位是平等的。而我们与普鲁沙的地位甚至个人意识也是平等的,这里没有阶级或父权母权的压制。
当然,作为大局的宏观调控者,普鲁沙更全面地掌握着不同自我个体发展的优点与劣势,并依据宏观需要调配着当下自我群体与不同个体间的优先发展方向,依据群体与个体的平衡而设计并规划出一系列指导意见。”泰美斯还是有所疑惑地问:“你说我们间的关系并不是祖孙关系也不是主仆关系,可是它确实是我们的总指挥,是吗?”阿尼姆想了想,解释道:
“就好像你出门时带着一个钱包,里边有10个金币。经营了一年后,你拥有了20个金币20个银币。你把10个金币放在家中的木箱里,又多买了一个装零钱的钱包放银币带在身上。
你说说看,此时家中木箱里的金币钱包和身上的银币钱包,是否有主仆关系或祖孙关系呢?它们中装载的钱币,哪一枚又比哪一枚更具天生的领导力呢?从意识层或能量层上我们都是平等的,但是每一枚金币或银币又各自有着它被规划的用途。这投资可能会赔钱也可能会赚钱,不过不管是赔了还是赚了,都收获了难得的、无价的经验。
之前普鲁沙是个个体户,现在我们成为了合伙人。它提出企划,而我们来具体实施。在这实施的过程中,确实有一个既定的但可调整的动态大方向和涉及蓝图的计划。但我们每一个具体实施者,可以依据自我判断,不断地修改这一方案。
当然那原始的既定目标是要确保达成的,只是不管是我还是我们,都不太清楚怎么能有效或更有效地达成那一既定目标,这一过程需要我们反复地通过实践去验证与优化。”
泰美斯表示自己懂了,其实更懵了。
普鲁沙从巨型化的法相中慢慢地缩小,到等身比后定住身形,呈现出一副智者相。

阿尼姆嘀咕道:“这家伙最近没少学花里胡哨的东西。”
普鲁沙也没理睬他,而是看着阿尼轻声地说:“辛苦你了,这次的风波很让我担心,好在一切都有其巧妙的安排。你的成长让我们都受益匪浅,你的经历让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普鲁沙又看向两个新生的小家伙,说道:
“我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我。就像阿尼姆所说,你们是部分的我,我也是部分的你们。我们是一体的,但各自又有独立的意识;我们的意识是相通的,但谁也没有绝对的权力强行左右谁的经历。当然要经历什么是我为你们挑选的,但怎么去达成这一经历、在经历的过程中你们如何抉择,都是你们自身的选择。这选择展现出了你所是的真实状态,并因此也触发了后续各种相关的涟漪。
每个自我个体都对自身的选择做出相应的担当。自身的成长会荫及全体自我,自身的困顿也会让自我群体蒙受阻碍。

我是群体能量的调度者、协调者,但我并非是蜂后般的存在。
我只是自我群体意识的套叠点,是所有自我意识交叠形成的意识实相。我既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又是你们全部的集合。你们构成了我,而非我构成了你们。”
斯佩斯看着普鲁沙问道:“我们是被造物吗?刚才的那个灵魂中转大厅、能量疗养大棚,还有这里,又都是什么?我们刚刚经历的人生又是什么?如果我不是那个人生中的我,我又是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死了吗?那我们又为什么存在呢?我们今后要做什么与怎么做呢?你说的话让我越来越糊涂了。”普鲁沙被这一连串问题搞得一时语塞,稍微消化了一下,也盘腿坐下,开始尝试解惑:
“其实,我不能解答你所有的疑问,因为多数问题我也还在摸索与寻求答案。我来告诉你我现在知道的,或许能给你一些启发,而你们需要在日后帮助我找到那些我们共同疑惑的答案。
首先,你俩不是被造物,而是自我意识成长到一个临界点后,自动形成的平衡性意识分离。就好像阿尼与阿尼姆是我自身阴性与阳性意识面的标志性独立意识存在一样,你俩又是阿尼与阿尼姆的意识面细化。你们四个形成了自我意识中的太阴、太阳、少阴、少阳。你俩是阴中之阳与阳中之阴的互补,即女性意识面向中的男人,和男性意识面向中的女子。”斯佩斯好奇地问:“那我俩谁是哪个?”
普鲁沙回答道:“女性意识面向阿尼扮演的男性神父卢思卡生出了他的儿子泰美斯,男性意识面向阿尼姆扮演的女性角色玛依生出了她的女儿斯佩斯。”斯佩斯追问道:“我们现在是死了吗?生前我们的人生是什么?刚才的灵魂中转大厅是什么?现在的这个所谓的家又是什么?哪个是真实、哪个是真实存在的呢?”“你们的初始意识是在园区内诞生的——其实用诞生这个词并不准确,因为那涉及到自我意识的分化,而非无中生有。
园区在我们这个层面上已经同时开放了十二个,听说还在细化与拓展中。每个园区内都有一个鲜明的时代主题和对应的人文体验。你们所经历的是中世纪的欧洲小国间区域性的地缘冲突,其主题就是:动荡的生活、艰辛的生存环境、人文的阶级制度、信仰与信念上的迷失与偏执。当然还有生物上的性与彼此吸引。
园区内的一切体验都是可以反复被重复的,没有真实的出生或死亡。角色们被一遍遍地演绎,演绎出不同的故事版本,每一个版本都同样地‘真实’,彼此平行存在着,被其经历者记忆成真实。角色在自己出生前死亡,在死亡后重生,城市与人群被摧毁又被复原,时间交替,时间线又相互交织,故事中的情节与人物被编辑,经典段落被一次次地重放。
园区内的体验再真实不过,园区内的一切也都被感知为真实,包括自己所扮演的那个角色和与自己互动过的所有其它。但是园区内的剧情和一切显化都是调度中心依据你在灵魂规划大厅里事先设置好的内容,在你的意识中显化出来的。你本身并没有离开过意识环,哪怕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
换句话说,一切都是你意识中的一场觉受真切的梦。你能带入到园区的只有你的心识。你的记忆在现阶段是无法进入角色的,可是当你从角色中脱离后,你却可以带回自己一生经历过的记忆。就好像回巢的蜜蜂带回一路上采集到的花粉。”斯佩斯打断了普鲁沙的叙述,插话问道:“照你这样说,我在园区内遇到的‘人’都是我的幻相吗?”
普鲁沙继续解释道:“那不是你的幻相,那是园区剧情中已有的背景人物。它们存在于这个时代剧中,演绎着时代剧中自己的那个角色。但这些角色是可以被不同的犹如你我这般的体验者所扮演的,并因为我们的参与而展现出不一样的互动抉择。这些抉择又让剧情发生各种相应的随机合理变化,而那些与你共同演绎这一故事的其他体验者或背景人物会依据这些变化随机提供合理的相对反应。

园区内的故事有其宏大的时代主线剧情,这是我们这些小角色无法左右的。但具体的细节都是半开放性的,有着多种可能选择的选择。之所以说是半开放性的,因为可供选择的选择是被规划好的,是相对有限的。当然对于角色的你来说,在体验的过程中是感觉不到这个的,你只能哀叹生活的无奈,很多时候发现自己其实没得选。”
斯佩斯很疑惑地问:“既然一切都已经如其所是地存在于那里,那我们一遍遍地去演绎这个或那个角色、生孩子、建设国家、与他人争斗、渴望成就一番事业,这些行为还有什么意义呢?”“对于宏观系统来说,我们所作为的一切确实毫无意义;但从微观上,我们每一次的经历、抉择、体验,都带来自我的认知与智慧成长,并累积着从量变到质变的心智成熟度。而单一个体的成熟,累积成群体意识的成熟,点滴间的改变最终带来宏观意识的整体改变。
这就好像是每一年的小学新生,都在学着相同的启蒙内容,但重复并非毫无意义。这些知识和知见我们可以快速地彼此传递,但是认知中彼此的不同观点与个体间的心智差距却无法通过知识的传递而消弭。知识只是构建认知的砖头,而每个意识都可以利用这些砖头构建出不同的世界。这差异性就是宏观意识所看重的,它渴望通过这一多元的手段,让自己获得意想之外的成长。
当然,在能够构建自己的世界之前,首先要学会构建世界的基础技巧和各种能力与规则的应用。这些学习就发生在我们现在的这个阶段中。”普鲁沙为其解释道。
斯佩斯一边思考着普鲁沙的话,一边追问道:“那我们这里或灵魂中转大厅就是真实的存在了吗?这一刻的我是真实的吗?”普鲁沙笑着摇摇头,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幽幽地说:
“这里是我的意识生化出来的虚拟空间,这是我们群体意识构筑出来的属于我们的意识空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我自身意识幻化出来的。我们是在自己的意识化显中,包括你的、我的、我们的各种形象也都是这样构成的。
你们刚才所在的灵魂中转大厅,是由更大的意识群体用集体意识构建出的显化,虽然一切都看上去那么真实,但它并不比园区或这里更真或更假。
在灵魂中转大厅里你看到的每一个路人,都是来自四面八方不同意识频率的其它意识体。这有别于园区内,园区内多数的路人只是时代剧中的背景人物。
灵魂中转大厅是不同成熟度、不同意识维度的一个交汇点。
而园区内的情景剧中,你只会和与自己意识频率类似的角色形成互动,而意识差距过大的其它角色不会和你形成真实的交集。这在园区内叫做圈子或无形的阶级隔离。这阶级既是身份,也是意识与认知的同向相吸、差异相斥。只有当你改变了自己的认知与信念时,你才会主动与被动地进入到不同的实相体验中展开不同的经历。
这是非常复杂的一个运作体系,慢慢地你们会体验到它的强大与复杂。”泰美斯接过话头,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呢?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被认定为是一个成熟的、完整的意识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