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依在城堡的后厨里长到了十六岁,长成一个单纯漂亮的大姑娘,身上散发出少女特有的质朴、矜持、羞涩与青春的朝气。她的美那样地脱俗,让见过她的男人们都不由得想要亲近她、帮助她、呵护她。

伯爵在侍卫的玩笑中也听闻了这个消息,留意上了她,破格提拔她成为了高阶侍女,负责城堡内部的家务事。进而要求她专职打扫寝室。伯爵与夫人常年是分房睡的,夫人与小公子庇佑斯一起睡。
伯爵是个风流成性的,就算是白天来了兴致也会不管不顾,甚至逼迫在一旁打扫卫生的玛依观摩自己的运动,这让玛依感到既心跳脸红,又很抵触讨厌。
好日子没过两个月,伯爵就在一个午后推倒了她。她恳求,挣扎,但也知道这是自己必然要面对的宿命,只求这过程快些结束,只求伯爵夫人不要为难自己,只求伯爵的下一个新欢不要来得太快。她不能理解那些主动往伯爵怀里钻的女人们——这个过程真的很痛,并不像她们看上去的那么享受,而自己痛苦的呻吟却让伯爵越发地兴奋。
她在哭,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玛依心中其实有了一个男人,那是一个贵族,这几个月经常来伯爵家做客。那男子英俊而又多情,彬彬有礼又不乏风趣幽默。有几次他在客厅里等伯爵的时候,对自己说了很多撩人的情话,让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玛依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但她知道那种让自己脸红心跳的感觉很受用。而且那男人的声音、气味、面庞、身姿,都会让自己不时地花痴一阵,不自觉地抿嘴在笑。

现在她不能拒绝也无力抵抗伯爵的勇猛,只能默默地想象,想象这一切都是那个他,当然自己也知道他是不会娶自己这样一个没有教名的侍女为妻的。
伯爵对玛依的激情持续了不到三个月,就又开始物色下一个受害者。夫人对这些来来去去暖床的女人倒也不是那么在意,可是玛依与那些风尘女人不同,她怀孕了。起初她并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被宠幸后,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她也没人可以问,只是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不时地被伯爵骚扰一番。
可是慢慢地,她开始无法抑制地干呕,没有食欲。管事问她是否病了,让她隔离休息了三天也没见好转。问她上次去月事房居住是什么时候,玛依回忆着说是三个月前,之后就没有再去过了。
管事让她回后厨工作,不停地干呕很不礼貌。伯爵也有了新欢,并不在意她的去留。可是伯爵夫人却对此事很上心,她可以容忍伯爵胡闹,但不能出现什么私生子来和自己的儿子争夺未来,她赏赐给玛依一壶药酒和一顿毒打。
可是流产并没有发生,于是她动了杀心,要求管事找机会秘密处理了这个勾引伯爵玷污名誉的荡妇。可是就在她吩咐管事去处理掉这可怜卑微的女孩时,一个女仆匆忙地跑了进来,慌张下甚至摔了一个跟头。本来就恼怒的伯爵夫人,劈头盖脸地骂着这个莽撞的女仆。女仆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少爷从马背上跌落,碰到了头,昏迷不醒!”——上个月小少爷庇佑斯刚过完三岁的生日。
管事与伯爵夫人赶紧跑出房间去接昏迷后的孩子,让卫士快马去找主教大人前来医治小少爷。卫队长听闻小少爷出事了,赶紧快马飞驰了出去,找主教来救人。心里想:不会是伯爵发现了小家伙不是他亲生的,故意下黑手借机除掉孩子吧?
他要是敢杀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就跟他拼命!
两命换一命
卢思卡大主教很快来到城堡出诊祈福,伯爵夫人一面急切地请他全力救助自己的儿子,另一面请他给出一个可以致命的药方,送那个小贱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上路,永除后患。
卢思卡看了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小公子后,对伯爵夫人说:
“这孩子已经死了,停止呼吸只是时间问题。只有神可以救他,他的苏醒将会被称为神迹。如果这个时候杀人会惹怒神,而彻底带走你的儿子,请伯爵夫人三思。”卢思卡给出了折中的建议:由他把这个贱民带到修道院中,终身监禁服苦役,改名换姓人间蒸发,绝对不会让她有可能染指与败坏领主大人的名誉。
伯爵夫人思量再三,最后同意了大主教的提议。她命令卫队长亲自押送这个贱人立刻去修道院,终身不得出门半步,只要在街上看见她便杀无赦。
卢思卡又拜见了伯爵大人,他还在酒醉中。刚才他执意带儿子去狩猎,孩子坐在他的鞍子上,本来很安全。可是他一路饮酒,到了林子里已经醉了,看见猎物纵马去追,孩子落地都浑然不觉。家臣赶紧把孩子送回城堡,他许久后才赶回来。
所以卫队长怀疑他是蓄意想要杀掉这孩子,因为他知道了自己与夫人的事。卫队长小心伺候着,打算如果看出什么端倪就先发制人,杀了这家伙,然后带上夫人跑路。
此刻他被夫人命令送一个女仆去修道院,而且是立刻马上。
卫队长心有不甘,怕生变数,但夫人说这至关重要,并且不能让伯爵发觉。
卢思卡在伯爵的卧室门口与卫队长一进一出擦身而过,看着卫队长急匆匆地走出走廊,知道那伙房女孩的命是被自己保住了。
卢思卡走进伯爵的卧室,探望伯爵的状态。他宿醉着,呢喃着醉话,吼叫着要与卫队长一起喝酒。
卢思卡说:“卫队长刚出门办事了,不在这里。”
伯爵一愣,屏息侧耳听了听,然后从床上爬了起来,刚才在枕头下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
伯爵快步走到卧室门前,往走廊里看了看,然后关上门,拉着卢思卡进入内室,又关上门,问道:“孩子怎么样了?”卢思卡看他与刚才判若两人毫无醉意,很是惊讶,小心地说:
“孩子坠马落地磕伤了脑袋,现在深度昏迷,瞳孔放大,气若游丝,如果没有奇迹恐怕不会醒来的。”伯爵叹了口气说:“孩子是好孩子,可惜他选错了父亲。你要比我幸运啊,主教大人!你不用联姻,不用承担很多世俗无法梳理的苦恼。那个贱人与卫队长有染,还给他生下了孩子,要来继承我的爵位。前两天我才刚知道这些,这些年骗得我好苦啊!我这样地爱这个孩子,想要培养他,可是,可是他却是雀巢里的鸠蛋啊!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个阴险的小人,还有这个让我作呕的孩子!整个城堡都在嘲笑我,只有我自己不知道!”伯爵处于有点儿疯狂的状态中,却突然趴下,消失在床下。
卢思卡被这举动吓了一跳,俯身去床下找他。只见伯爵从床下又滚了出来,双手各拿着一个东西:是两个卷轴。
伯爵起身把两个卷轴递给卢思卡,说道:“我父亲说,当年东征时,他们洗劫了中东地区的城市,焚烧了那里的图书馆,却拿回了四张卷轴。两张在你前任的大主教手里,两张在我父亲手里,就是这两个,想来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我是大老粗,这东西对我毫无用处,可能你能用得上,我送给你了。
拿好,拿好!别被外人看到。你只要帮我一个小忙就行,就一个小忙!”说话间凑近卢思卡,小声地在耳畔耳语了几句。只见卢思卡面色凝重,眉头慢慢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伯爵赶忙说:“成与不成,这礼物都是你的了,只要你尽力就好。你要知道城堡里的所有武士都只效忠卫队长,我父亲当年就最信赖他的父亲,这些武士都是他一小儿长大的铁哥们儿。如果我和他翻脸,死的是我,不是他!而那个小贱人的父亲我更是得罪不起,只能供着。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说着说着,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卢思卡想要安慰他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好像都很苍白无力。
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被人们羡慕甚至嫉妒的领主大人,哭得像个五岁的无助委屈的孩子,卢思卡心想,每个人在这世上都不容易啊!突然一个冷颤,卢思卡意识到了什么,悄悄地退出了伯爵的卧室。
卢思卡想要回修道院,却被门卫拦住——伯爵夫人的命令:
在小公子复苏前,他要在城堡的祈祷室里为小家伙祈福,听候夫人的召唤,随叫随到。卢思卡就这样被软禁在了祈祷室内。
卢思卡觉得这小家伙从各种体征上看都活不过这两天的,他倒也不用太费心完成伯爵的请求。可是自己又隐约觉得会出现某种无法诉说的神迹,虽然自己也不太相信什么所谓的神迹。
百般无聊的他打开刚到手的两个秘密卷轴,仔细端详——密卷一:古希腊的文明传承方式
密卷二:轮回的秘密与魔鬼的信
魔鬼的信是什么玩意儿?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羊皮卷轴,映入眼帘的是许多无法理解的古怪符号,这些符号自己从来没有在任何书籍中见过。这是什么啊?
抬头上居然写着1676年,这是未来的日期啊!作者写错了日子?以后的文字变革了?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百年前的中东图书馆里?

他盯着这信发呆,慢慢地眼神开始迷离涣散,一些片段的话语出现在自己的头脑里,好像在自动翻译这文字的内容给自己听——“上帝认为他可以解放人类。冥河摆渡者卡戎会帮助亡者渡过阴阳的隔阂,但亡灵需要交给卡戎一枚象征着被祝福的硬币或石子。如果亡灵没有被生者祝福安息的凭证,那不能被接引者引渡,只能自己游过冥河或久久地在阳间与阴间的夹缝中徘徊。那些被家属极度眷恋、祭拜的亡灵不能度过安息之河,必须先安抚好这些家人才能登船离开。
上帝是人类发明的,就犹如天堂与地狱也是你们的造物。上帝和救世主是死对头,他们争夺着信众手里的金币,他们并不为任何人类服务。
六芒星与十字架是父子又是冤家。你们的梦源于琐罗亚斯德拜火教,它比你们的上帝还要久远。它在天空飞行时,你们当今的上帝还没有被你们编制出来。”

卢思卡回过神来:
刚才自己经历了什么?脑子里的信息是怎么回事?这些无法理解的文字,这些玷污信仰的话语,是我的梦呓还是魔鬼的侵蚀?
琐罗亚斯德拜火教……好像在典籍里看到过有关它的记载,确实是比最原始的六芒星太教还早几千年。
记载说那些拜火教的黑头人,来自东方的高原,一个叫做昆仑虚的地方。督教以“十”为标志物,督教秉承新约与督的精神,说上帝是督的父神。天下只有一个神,但我们拜圣母利亚为圣,因为妈妈管儿子,她说话,儿子能不听吗?而且女人耳根子软,求她容易许多。
上帝是太人们的神,他只能被提及,不能用来赚钱。要知道所有的金币都应是教廷的,不管是农民还是贵族,哪怕尘世的王与皇,都要缴纳人头费。一个刁民可以不交地税,但不能不交每年的教费,不然他的灵魂只能被贪财的魔鬼带入深渊接受惩罚。
想到自己宗教的历史,又想到那个拜火教典籍上记载的历史:
波斯神话中的至高神是玛兹达(Mazda),意为“光明的智慧体”,传说它创造了物质世界。在琐罗亚斯德教里面,玛兹达利用自己的意识创造了七大物质,分别是:气态与固相、液态与火态、植物、动物和人。火即“无限光明的沟通媒介”,因此琐罗亚斯德教把观火、拜火、与火对话,作为自己的宗教特色,成为他们获得各种知识与神启的途径。
琐罗亚斯德教描述了一个长达一万二千年的苦战,最后两个文明都沉入大海,海啸吞灭了所有的对错。只有在世界屋脊上的姆文明得以存留,并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新升起的大陆扩张自己的文明。他们经由世界屋脊去了东方,去了更远的西方,来到两河与更远的非洲。
大洪水吞噬了一切,却没有能剿灭留在每个灵魂里的七个魔王,因此每一个光明智慧的教徒,每天都要警惕这七个魔头的蛊惑,它们分别是:
Druj(谎言)、Naonhaithyeh(傲慢)、Sauru(冲突混乱)、Aka Manah(扭曲的心灵)、Nasu(污染)、Apaosha(自然秩序破坏)、Jahi(欲望诱惑)以及艾什玛Aesma(愤怒的情绪)。
两个不同趋向的文明在世界上并存过,人类经受着七个心魔的诱惑——它们用金币和自我膨胀来误导人们的选择。

拜火教是太教的起源,太教是督教的起源。而据说琐罗亚斯德教的鼻祖是苯教,一种由象雄文明中的古象雄文明宗教——姆教发展来的教义,它们的神是两只相互交织的大蛇和七芒星。
想到这里,卢思卡慢慢地开始有些明白抄经阁密室里的一些古怪上古卷轴其中的意思了。
他第一次真切地开始怀疑,怀疑自己的信仰与整部经书中为什么只有近代祐太历史,而没有世界史和上古史。
突然,他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
自己生活的这个所谓的世界,是真实的吗?如果不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这一切又如此地真实。如果是,为什么有太多自己解释不通的事情呢?
卢思卡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可笑,一定是自己知道的事情还太少吧,或许自己对宗教的怀疑不应该拓展到全世界。
迷迷糊糊间他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并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房间里,想要去救一个人。那个人马上就要出生了,自己也必须赶紧。
接下来,自己飘在这城堡的上空寻找着什么,整个城堡都尽收眼底,每一个人在干什么、在说什么,甚至在想什么都可以感知到。
他看到伯爵夫人,看到她身边守着的小公子——这就是自己的目标……

(注:上文中一些关键名词,做了必要的缩略,不是笔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