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 章真的是梦吗?

大朗惊醒后又昏沉睡去,梦境切换中,他看到自家王府内在给自己办丧事!

年迈的老王爷好像非常气愤,说自己领兵出征,兵败而亡还折损了五千精锐。王妃哭得倒还真切,不过她脑子里想的是:

失去了这个从小认的儿子,日后怎么和有亲生儿子的三房争,老王爷要是哪天走了,自己恐怕、恐怕……眼泪吧嗒嗒地为自己命苦伤心。

老王爷是真的在生气——自己一世英名都被这个莽撞的长子给丢光了,朝堂上指不定多少闲言碎语等着自己,搞不好还会被皇上问责。这损失的五千精锐,都是自家培养起来的军中嫡系,损失了这支劲旅,日后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也会下降。这个荒唐无谋的逆子、野种,当年他妈偷人受孕,还让我当冤大头给她当接盘侠,要不是多年没有子嗣,一直被人戳脊梁骨骂作孽太多、断子绝孙,才不会受这窝囊气呢。现在这样也好,死就死了吧,不然日后王位传承、家财分割都是让自己头痛的麻烦事。

一旁负责接送宾客的弟弟,脑子里想法更乱——他在担心那个胡人骆驼商狮子大开口,多损失些金银倒没问题,但若日后常拿此事敲打自己,或在外边酒醉胡说,说出自己设下连环计、暗通外邦、出卖兄弟,恐怕爸爸、大娘、圣上都不会原谅自己。要杀这厮并非难事,可万一他留有后手,人死后触发连锁反应,指不定哪里冒出个谁,拿出点儿什么证据,自己就被动了。要是审问他,他说没留后手,我不会信;他说留了后手,可我留不得他……太伤脑筋了。

弟弟身边的弟媳在依次给吊唁之人的女宾回礼——她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还要装出伤悲有礼的大家贵妇风范来。

她就见过这个名义上的大伯哥一次,听自家男人说,他俩自幼明里亲近,暗中内斗不断。王妃与自家婆婆已经斗了多少年了,谁的儿子日后做了王爷,谁一准儿会挤兑死另一个。

现在这老大战死了,家里外的一切日后都是自己男人的,那也就是我的了。只是要防着别让哪个狐媚子先有了自己男人的种,那就被动了。今后要对他勤加侍奉,掏空了他,让他贪嘴都拿不出讨喜的玩意儿来。

一屋子人,主仆哭丧,宾客吊唁,各有思量。飘在房梁旁看热闹的“大朗”感到可悲又好笑: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怎么能读心了呢?谁此刻在想什么、在惦念什么都一清二楚。

可是自己年轻时就已状元及第,放弃了军武,更是禅让王位给了弟弟,家里怎么就说我死在塞外还损失了五千精锐呢?

难道这是以后会发生的事?那不对啊,这不可能啊。或许这是一场梦,可也太真实了啊?棺材里躺着的是谁?

心念一动,自己已经在双层棺椁之内:棺材里是空的!只有一些自己平日里常穿的衣服和冠礼时用过的顶冠。这是个衣冠冢!我不在这里,那我在哪儿?

思绪刚起,眼前一花,自己出现在了一处大帐篷之中——有用牛羊皮铺成的床,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自己,自己处于无意识的沉睡状态,而身边左右各躺着一名异族少女,两人环抱着自己,她俩没睡,在彼此聊天。虽然听不懂她俩的语言,但俩人的心念一动,即刻自己就能明白其所思所想所欲所求。

俩姑娘都是奴婢,是被抢来的汉女,被指派来色诱这个昏迷中的年轻自己投靠他们蛮族。俩女孩也明白,在这里要听话、懂事,如果不肯从了,或自己没能办好此事,等待自己的将是更悲催的境遇。她俩很不想成为那些蛮子士兵们的公共玩物,但也没有勇气一死了之。在被抢来前都是家里的宝贝千金,自己的容貌皮囊本应走到哪里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她俩不是胡人,也不是真的汉人,而是转借天竺走商道随驼队去中原的波斯人后裔。俩人的父亲是汉人丝绸商,母亲是波斯当地的女子。妈妈临死前说父亲很有钱,但随着驼队回中土了,一走就是十多年没再回来。如果能随驼队到中国,找到亲身父亲,后半辈子也就能衣食无忧了。可惜驼队被洗劫,很多勇士被杀,她俩就被抢到了这里。

此刻两姐妹相互商量:听说汉人很看重处女的初夜,等这个汉人醒后,就说他已经占了自己的身子和名节,让他收我们姐妹为妻妾哪怕奴婢也好;要是他不肯,就死给他看。

那个年轻点儿的怯怯地问:​“姐,死很痛的,我不敢。​”

被叫姐的女子说:​“傻啊,谁真死去,吓吓他的。在这里看来只有你我懂两边的语言,只要他表情配合到位了,我们和这些莽汉们怎么翻译还不都你我说了算。他们想要什么,都只管一口答应下来就是。你看他这皮囊长相穿戴,一定是个人物,你我肯定是没人来赎的,他多半能活着出去,那时只要带上你我,不就好了。你想在这鬼地方被那一大群臭男人夜夜折腾啊。​”

大朗很迷茫:自己是怎么瞬移到此处的?而眼前的这一切,自己在年轻时是没有经历过的。那躺在两个异族美少女之间的自己到底是谁呢?此刻这一幕与刚才看到的灵堂场景是在平行时间点上,还是较前较后呢?或者,或者根本就是两码事!那自己到现在为止至少知道与看见了自己散淡田园的一生、边军被杀的一生、王府出殡的一生,还有这里,这里是哪里?这个我是谁?这一幕又隶属哪一条故事线?

故事线,故事线,哪一个经历与记忆是真实的?哪一个又仅仅只是我的一梦春秋?好像每场梦都很完整,细细思量下都真实可信,但真实只可能有一个啊,我的真实是哪个?哪个才是真实的我呢?在这里我能读心,我能瞬移,我能悬浮甚至穿墙而过,这里一定是梦境!

一股危险的感觉莫名地袭上心头,有未知的忐忑感,伴随着不祥的预感笼罩了自己。突然间一股巨大的扯拽力,从美女间床榻上年轻的自己那里袭来,就好像渔人收网,风筝收线。

眼前一阵昏花,自我觉知意识就已经在床榻上的身体里了。

可说来奇怪,自己的意识还整体笼罩在这帐篷内外,帐外百步有士兵在巡逻,有两个头领般的人物在快步走来,气势汹汹的,看来不善。

身体在快速地完成自检,内脏系统上线,心跳被感知到,呼吸被自己接管,四肢被感觉到,感觉延伸到手指脚趾。左腿大腿处传来阵阵疼痛,身前背后感受到赤裸少女的温暖。眼球可以动了,但眼皮睁不开,奇怪的是自己却清楚地看见帐篷内外的一切。舌头可以动了,咽下口水,但无法支配嘴巴说话。想动手指脚趾却办不到,不知是麻木还是瘫痪。突然想起有个说法叫鬼压床,原来这压床的鬼,就是突然回归肉身后的自己;而被鬼压的清明但无法活动的感觉,是因为肉身系统自检有信息延迟,未能快速完成载具同步。

此刻床上的两名少女也仿佛听到了帐外的脚步声和铠甲的碰撞声,俩姑娘开始主动且努力地在自己身上摩挲。这身体感受到异性的气息和奇妙的刺激,呼吸、心跳还有些什么都做出了主动积极的非自主反馈。

一束光锥刺破帐篷内的昏暗,两个胡人大咧咧地走进帐篷。

大朗努力让这身体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又怕动作太大被发现。只见进来的俩人相互坏笑着,冲着自己说着什么,然后又让两个女孩从床上起身下地。俩女孩都穿得很单薄,被俩壮汉猥琐调戏,躲也不是,从又不甘,有些扭捏的矜持。这种矜持的扭捏、屈辱的服从反而让两壮汉很高兴,又哈哈地大笑相互说着什么。

一个大汉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真痛啊!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嘴巴里都是血腥的咸味。门口的大汉凶巴巴地吓唬姐妹中较小的妹妹,说了些什么。

妹妹用中土话小声地转译道:​“我们尊贵的客人,首领要见你。你是我们从冰冷的黑水中救起的,你的另一个同伴没有你幸运。穿上衣服,和我们去答话。说得好,今晚一起吃肉喝酒睡女人;说不好,我们吃肉喝酒,你来当肉。快穿上衣服跟我们走吧。​”大朗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赤裸着的,左侧大腿上有被草药包裹着的伤口。床上床下没有看见自己的衣服,于是又看帐篷周边。

那男人不耐烦地让小妹翻译说:​“你的衣服都碎了,你要穿她们的衣服,我们的衣服是不容汉人玷污的。​”只见壮汉手指着床边女人的裙子,​“快点儿穿,或光着身子我们也不介意,自傲又野蛮的中土人。​”说后俩人哈哈大笑。

大朗感觉他们是在刻意地羞辱自己,男儿的气节让自己抗拒服从他们,随手就去拿床上的毛皮,想要裹住身子当衣服,却被门口壮汉一把扯掉,坏笑着,慢慢摇着头说出蹩脚的汉语:​“不要啊,不要啊。​”大朗怒视着对方,突然对方抡圆了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随着清脆的响声,自己跌落回床上,头脑一阵眩晕,瞬间嘴角流出了鲜血。心里暗想:醒醒,快醒醒!这是梦,醒来就没事了。

门口的壮汉轻蔑鄙夷地看着眼前的文弱书生,好像很得意,对俩少女说了些什么。

俩姑娘上前,搀扶起大朗,拿起旁边的衣裙,动手帮着往自己身上套裙装。

姐姐小声地说:​“公子啊,你不要和他们硬杠,这些都是禽兽一般的莽夫,折磨人是他们一天最快乐的事情。不论什么,能活下去才能有希望。求求你了,如果你不配合,他们会来收拾我们,给你看下马威的。求求你了,公子。​”门口的壮汉看着大朗穿上了裙子,哈哈大笑,用双手比划着女人的轮廓,用蹩脚的中土语说:​“南娘们,南娘们。​”然后指着自己说:​“勇士,我,勇士!”

大朗纳闷怎么这个梦又臭又长的,还醒不过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对。

一行人走向一处大帐篷,一路上所遇之人,指指点点,小孩子追逐嘲笑。

来到大帐之前,只见大帐前的草地上围了许多人,很是热闹。

大朗很努力地辨识那些话语,但全然不能理解。

负责押解的壮汉猛推大朗后背,把他推入人群的视线之中。

一群衣着华丽的贵族看见后一阵哄笑,众人交头接耳。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身穿一身白袍的,显然身份尊贵。他朝着三个中土“女人”说了些什么。

走在大朗身边的姐姐,赶紧给大朗翻译说:​“这是伟大的草原之主,慕寒湖畔草原的雄鹰,所有羔羊的牧者。他说让我们尽情地舞蹈,让他的家人和客人高兴。他的勇士在湍急的河水里救了你的命,你现在就是他的奴隶,要用你的双手为部落创造价值,用你的性命来捍卫部落的利益,用你的才能让你的主人快乐。舞蹈吧,舞蹈吧,为了生命而舞蹈。病了的牛羊和没有用处的累赘,都是滋养部落强壮的食物。​”大朗在宽大的裙摆里使劲拧自己大腿,伤口处痛得眼泪直接落下,可就是无法从这现实中醒来。他被长矛逼迫着,一拐一拐地和俩姐妹共舞,学着她俩的样子表演着滑稽的“猴戏”​。

那些贵族们、武士们、僧侣们,在一旁喝酒吃肉,欢笑着。

鲜红的血从大腿流淌下来,起初只是滴滴答答,后来居然殷红了罩裙。人群中有莽夫指着大笑,说了些什么,引起哄堂大笑。

在大朗身边旋舞的小妹小声地说:​“他们在笑你这个中土的男人也和女人一样来月经,笑中土没有男人和英雄。​”疲惫、愤怒、羞耻、失血,一阵天旋地转后,大朗失去了知觉,身体扑倒在地面上。

白衣男厌弃地挥挥手,两个壮汉过来,让两姐妹架着那软瘫的身子离开,回帐篷休养。

大朗发现自己好像是个旁观者,目送那姐妹俩架着那皮囊离开,而自己还在原处,只是在场的众人谁都没有发现。此时广场上点起篝火,黄昏的草原上高草被晚风吹动,形成滚滚麦浪般的起伏。

大朗尝试回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刚才努力想要脱离出来却办不到,现在又自己飘出来了,进出的关键是什么?

自己又是怎么到的这鬼地方呢?

对了,之前自己是在一处灵堂,自己的灵堂,王府的正堂处。

思绪至此,天地一花,一暗,自己又立身在王府的灵堂中。

只是此刻夜已深,灵堂上只有一个老汉在打盹守夜。不远处的街道上,有打更人行过,梆、梆、咚的响声传来,隐约听见:太平无事,关好门窗,小心火烛!梆…..梆……咚……

回想这种种经历,甚是古怪:

刚才经历的是梦中梦吗?那怎么能退出这重梦境呢?自己的读心术是真的能聆听到每个人的心声,还是自己的意撰呢?

父亲对自己的“噩耗”好像一点都不悲伤,还暗自庆幸我死后家产不用分给我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妈妈也不是在为我悲泣,她只是在想日后如何与三娘争家权……弟弟,弟弟的反应好古怪,他闹心担忧的胡人骆驼商又是怎么回事?不知此刻弟弟在做什么?

心绪所想,身形所至,自己突然闪现到了一处陌生的小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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