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普鲁沙不再视枯槁的四分之一树冠为困扰时,一树四季的景象仿佛也不再是让它闹心的问题了。只见虚空幻境中,日月星辰辉映,春芽冬枝夏花秋实四季同冠,浑然而有序,果叶万千生生不息,又融汇合一,旋舞落花归根。

史匹擦微笑着说:“成就了,你悟了,恭喜恭喜!
下面还有最后一步,不过这一步我就帮不上你什么了,也不能告诉你这毕业答辩的内容是什么。你需要凭借自己‘所是’去领悟它并完成它。”班主任这话说得普鲁沙一脸问号,神魂归回到自我全体意识当中。
先前普鲁沙对上地的“夺权篡位”其实内心中是有些介怀的,毕竟整个自我体系都是自己化生出来的。但自我体系中谁意识成熟度高、谁能量当量大、谁见识广博,谁就是全我中的老大。这里没有论资排辈的习惯,都是自我的一个面向,都是一体意识的一部分。
通过道不二的一生,上地演绎的地上仙对自己有抚养启蒙传承之恩,现在回来,不好与人家评论主次之分。看着全我体系在浑然有序中自然循序,普鲁沙是佩服上地对体系化运作的管理与运营能力的。相较下自己更适合做一些具体的事情,更喜欢钻研易理学问,从理论体系上为全我的知见提升与认知梳理提供助益。
普鲁沙闭上法目,眼前一切有相之物消散而去。在识海中,它看到璀璨的星光和无数的光旋,它们交相辉映,又彼此联动,犹如精密的钟表,内外左右上下层叠,彼此精密关联却又相互独立。

各个关节有的粗壮有的细腻,有的磅礴有的精微,各自有自己的能量波动与意识频率,却完美地彼此合作,共鸣出统一的振频。那声音犹如螺号,犹如罄鸣,呜嗡……呜嗡……这声音这震动犹如球形波纹,立体地向四方散去,在极远极远的地方形成回音,吽呜……吽呜……的振频折返回来,与中心发出的呜嗡……形成交织的共振。
两种能量波形成起伏的能量脉冲共存着,相互激荡着,稳定而持久地发生着。虽然这声音很单调,却相当舒服,滋养着神魂,引动神魂中的能量与之形成共鸣。许多能量内不被意识察觉但确实存在的杂波与亏缺,在这背景音般的能量共鸣中,慢慢平复消失。很快,普鲁沙就感觉自己的内在全然地融入了这共鸣的能量波中,不分彼此,而且相当舒服。
普鲁沙发现借由这意识能量的共鸣,可以轻易地感知到全我体系内所有本我、高我与小我的意识状态,直接访问每一个报身与化身的意识觉知、记忆感受,甚至可以透过不同的眼睛同时看到众多的位面。小我片段化身成一个个自我,它们正在演绎着各自的角色,它们处于不同的宇宙位面中、在不同或相同的星球上、演绎着不同时代剧中的各种角色:有的是一界之神,有的是科学狂人,有的是痴男怨女,有的是徘徊的枉死之魂。
更有趣的是,各种载具的肉眼所见都是不同的:苍蝇的复眼看整个世界都是慢动作;雄鹰的眼睛可以聚焦几里之外飞蝇的振翅;猎人的眼睛透过瞄准镜看着雄鹰,而他浑然不知脚下的蝮蛇的眼中,自己只是一团抖动中的橘红人形……万千角色的各种生命体验犹如逛不完的图书馆,意识聚焦到哪里,哪里就鲜活地生动起来。普鲁沙看到在万千意识片段中,有一个母狮人在洞穴里舔舐自己的伤口,看到一个穿麻衣的修士在密室中研读古代卷轴,看到雨夜一个骑士抱着少女还温热柔软的遗体在闪电中嚎哭,看到修道院中一个卑微的小女孩蹲在地上捡食面包屑充饥,看到金戈铁马,看到星舰航行,看到鱼人妈妈,看到煮饭的地上仙,看到文明的消亡,看到生命的复兴,看到自己经历过与没亲身经历过的一切,都在这群体记忆的熔炉中,此刻都还鲜活地同时发生着……
自我意识群体中新生的化身,透过这些意识片段,快速地走过一个个生命的历程,了解与认知到发生过的可能性;又透过它们更成熟的心智,在故有的命程中尝试展开不同的人生。
这样的尝试有些确实比原先的版本更具启迪,有些则表现得差强人意。不过不管如何,这些体验与尝试都在丰富着全体自我意识的库藏,各种新展开的平行可能性与过往已经存在的已知都被同样珍惜,成为日后供大家参考的对等参考,启迪如果中的不甘。
就在普鲁沙在时空矩阵的长河中流连忘返、惊叹唏嘘时,眼前出现了一个闪烁着的高亮光团,那光化作光雾,又聚拢成朦胧的形象,显化出地上仙中年时的相貌。
上地说:“你可回魂了,我等你好久了。有件要紧的事,只有你能去完成。如果你休整好了,请尽快地触发这一事件,这涉及到全体自我的走向。
我们的群体意识现在处于合一的关键时期,而超乎我们意料的是,我们超前进入了虚空法界中的红区外围,很快我们将会遭遇从未经历过的乱流。如果在进入乱流前,全我意识没能达成合一意识,那我们只能割舍掉一部分自我,让它们独立出来,退回到绿区慢慢自生自灭。
现在我们被红区强大的乱流引力拉扯着,整个意识能量体已经严重变形,我们必须做出行动,要不蜷缩回滞留在后面的尾部,要不就决然断尾,缩成一团进入到红区的乱流之中,那样在红区内不被乱流搅碎打散的胜算会大出五成。”

普鲁沙被突如其来的信息搞懵了,仔细回味了一下上地的话,然后问:“等等,你刚才说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绿区、红区、乱流、断尾,这都是些什么情况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在经历什么?我们将经历什么?你不说清楚让我怎么做啊?”上地说:“啊,对不起,看来你与全我的集体意识还没能全然意识融合。这也不怪你,这样庞大的信息流,谁在短时间内都无法全然了知清晰的。让我给你简要地解说一下。
我们现在处于自我的意识空间内,这是一个次级亚空间,是由我们群体意识生成的自我内在时空体系。这次级亚空间现在隶属于盖亚次级亚空间之下,成为它万千次级子目录之一。
但是盖亚次级亚空间又隶属于本位面的群体意识亚空间内。
我知道你已经听晕了。简单地说,这些层层套叠的幻相,都是意识群体们按不同体验需要一层层营造出来的专属体验区域。而我们的意识能量本体,其实从来就没在这些次级亚空间的幻相内,我们只不过是把自我意识聚焦投射到这些幻相的幻境中来而已。就连你我现在这光影的法身,也不过是意识投影形成的伪装皮囊。
现在给你解释这些我知道还为时过早,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们的意识能量本体,是在一个真实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能量环流中。我们从母体本源中分化出来后,本应在相对平稳且安全的绿区慢慢成长到初阶完型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们自身的能量当量提前突破了绿区内能量频率的上限,结果全我中的一部分意识能量体被红区的能量频率捕获,并被其强大的引力牵引、扯拽着引入到了红区的外部,并正在遭受红区的乱流侵袭。
作为宿命,我们日后完成了初阶的自我完型后,确实迟早是要跃迁入红区,去进入自我意识的第二阶段淬炼;但现在我们中的一部分意识还处于低频卡顿中,这让全体意识作为整体跃迁入第二阶段有着相当大的难度。就好像拖着铅球跑马拉松,就好像皮筋一头固定在后,一头被使劲地拉向前方。
现在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不断尾,要不被弹回绿区,并因这反弹而全员受到极大的内在神魂道心创伤。
所以我想请你去解决尾部的问题,有两条出路:
第一,在你和大家的帮助下,尾部迅速提升意识认知,扬升能量频率,与全体融合归一,不搞自我意识自由意识那一套,学会臣服与协作,放弃自利的想法。
第二,我们设法形成两个自我意识团体,你负责后续的部分,留在绿区,帮助这些自我意识面向完成意识扬升;而我带领头部设法通过红区,进入第三意识阶段;并在此期间收集经验教训,为你们日后穿行红区与我们汇合提供前车之鉴。”普鲁沙更疑惑了,追问:“等等,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是绿区、红区?第三阶段又是什么?你能把这个先给我说清楚些吗?”上地想了想说:“这很难用语言解释。”
然后慢慢地抬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普鲁沙的眉心处。

突然,普鲁沙全身被强大的能量冲击,整个身体感觉好像被弹射的推背感顶着,快速地进入到了一个光影灿烂的旋转隧道中。紧接着,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在虚空中,一个璀璨夺目的巨大光团,散发出无数光晕,滋啦啦地响着电磁的声音。电龙在这些洋流般的能量云中翻涌纷飞,有许多闪亮的星辰犹如鱼群,犹如波光,明暗闪烁,时隐时现。这情景、这声势、这气魄,普鲁沙被震撼到瞠目结舌,只感到自己内在能量翻涌,犹如水入沸油,哪怕再多凝视片刻,自己就会如烟花般炸开散入空中,化为流星,融入那磅礴大潮中。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也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吸引。普鲁沙深刻地感受到,那磅礴的浑然就是自己,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与它合一,那就是游子的乡愁、沧桑中模糊了记忆的家门。
一股强大的拉扯感突然从背后袭来,就好像弹弓中的弹丸,自己被弹射回了自我的意识次级亚空间内。眼前还是地上仙模样的上地,还有它的那根悬空指在自己印堂上的手指。
上地问:“看见了?”
普鲁沙两眼空灵,又无比璀璨,全身颤抖,难以自制,声音哽咽,心弦震荡,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
上地说:“你我当下的意识能量水平与能量当量,也就只配远远惊鸿一瞥。只有完成了第三步的终极意识完型,才可能了知其虚空法界的种种神奇奥义。我们离那一步还远得很呢。
下面我给你看看这红区与绿区是怎么回事,还有第三步我们现在已知的情况。”话音刚落,突然大量的意识信息海啸般地席卷入普鲁沙的识海,那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大学教授在阶梯教室内的大黑板前,连说带画地讲解了一学年,然后把这一学年的所有东西同时以声文画面的形式在一秒内投送到你面前。

普鲁沙沉默了,感觉自己的识海要爆掉了。它尝试着去梳理这些复杂的信息,但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没准备好应对这一切,一时甚至有点儿小庆幸,庆幸自己不用作为超我去面对全我宏观位面上的这些复杂问题。
此刻普鲁沙深刻地理解到群体内分工协作的重要性,是的,谁其实都无法独自处理如此庞杂的多维多元同时性问题。
普鲁沙缓了缓神——今天对于它来说,有点儿太刺激了。接二连三的大潮一浪高过一浪,应接不暇,却又都无比重要。
如果可能,它愿意多反复经历几遍,好让自己领悟到更多被自己错过的细节。
普鲁沙苦笑着说:“好吧,咱们能不能把这些简化成更好理解、却形象一些的三维意识认知?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意识形态刚从伪装面回来,还一时无法应对密集的同时性信息潮。”上地思索了片刻,又抬起手指,在普鲁沙的额头虚空一点,这次普鲁沙看到了一个立体的光影苹果,但这却不是苹果,而是,而是虚空本源的立体简化3D模拟图。其中详细地注解了虚空本源的基础简易运作模式与能量流的运作方式。
此刻响起了上地的画外音,它说:“你看,这就是宏观意识本源的法相与其意识能量流的路径图。宏观意识本源中有一个极其狭小的高亮区域,作为意识与能量积聚之所,那是狭义的本源内核。内核上下各有一个极化端口,分别是迸发出意识能量微粒的极化口和接收成熟意识能量回归本源的涅槃口。

从狭义本源中喷涌而出的意识能量微粒,是狭义意识本源自身的一部分之随机碎片,它们被不间断地抛洒入虚空之中,然后犹如不同大小的尘埃一样,落入到各个能量层流里,并随那一层的能量流进入能量相对平顺的绿区。
本源就是依靠这样不断的极化代谢来维持自身的能量平衡与意识鲜活,并透过激活极化冲突,让不同的意识位面形成足够的摩擦,借由激荡与共鸣生成源源不断的能量。这能量维持着宏意识的自身代谢,也成为它可持续发展自身的动力源。
绿区是一个能量流相对平顺的广阔场域,它是意识小白们的幼稚园和学前班。在这里新生的意识微粒们得以成长为意识完型,完成初步的自我认知与心智进化,达成较高的自我价值认同。
在绿区中时间与空间是相对稳定的,虽说也有无常,但却没有意外。一切都是矩阵中的多元选项,一切还都能用常数的线性因果逻辑进行推理思考。
相较绿区来说,红区就要凶险多了。由于多层的多元多维时空在红区相互交织挤压汇总,构成了套嵌且混乱无序的乱局。
在红区内,时间是非线性的,也没有可预期而稳定的流速;
在压强瞬息万变的情况下,空间也好似破碎后的镜子,各种大小不一的片段旋舞着乱飞。所谓的过去、当下、未来,随机乱入且同时存在。
同一个空间内存在着犹如刀锋般的不同时间流速带,它们无声无息,但可以切割万物。有的一瞬万年,所过之处无不化作齑粉;有的慢如静止,让误入者永远滞留其中;还有的构成旋流,带来有变化的死循环,周而复始,没有尽头。这些时间带毫无征兆地飘荡在各个空间内。
在全我的自我意识内,任何尚未能达成融通合一的意识面向,一旦进入红区,就会因遭遇自身短板的考验而发生情绪激荡。
那些在意会转化为是非,带来争执与摩擦,这会扩散成击溃全我神魂一体性的意识裂隙,让自我体系从内部开始分裂:
不同的、尚未合一的各个意识面向,彼此质疑反目,相互攻击,展现出意向的背离。意识能量体在内外两种乱局中最终会分崩离析,被红区内的风暴搅成齑粉,过往积累的能量飞散归还给虚空,意识层次跌落回到最初的起点。
这就是红区的可怕之处。它犹如刚直不阿的滤网,只有全然真实成熟了的意识,在完成了自我合一后才能有幸通过它的考验。如果在全我的意识中,尚有不能做到顺遂臣服、协作共赢的自我意识面向,那当全我的自我意识抱团进入到红区后,那被隐藏的私心就会被激荡出来,内心中种种隐秘的不甘与偏执的当真,会在此迸发出不同频的能量。
就好像高速行驶的车辆轮子上有一颗松了的螺丝,这一自身意识短板会随颠簸被逐渐放大,导致内讧、指责、相互攻击,带来彼此自卫的敌对。最后让自我意识群体分裂崩溃,志趣四散。
这样的事情在红区内并不罕见。而我们无法承受这样的风险,也不想在尚未准备好前去挑战这样的风险。可是,发生了意外,我们的意识能量当量提前超越了绿区的临界值上限,全我中的一部分已经被红区吸引并拉扯着裹挟到了其中。
我现在有三个可行的建议:
在全我意识还没有被红区全部裹挟入乱流之前,我们相互配合,把那些凭借自由意识卡顿在世间的自我片段都整合回来,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这样我们就可以用一个‘全然’的自我一体姿态,凭借万众一心,同仇敌忾,利用心意共鸣渡过乱流,抵达第三阶段,从而达成与实现全体自我的共赢。
但如果这个最优解的计划失败了,那下策是:你带领尚且在绿区内的部分自我意识们继续发展,而我率领已经被红区裹挟住的一部分去闯荡红区。如果我们有幸通过了红区,那也会为你们日后提供前车之鉴;如果我们失败了,那至少你们可以成为第二梯队。”上地继续说:“断尾,就好像一只蚯蚓被截成两段。其实你很难说,哪个是其主体,过些日子两段会变成两只完整且独立的蚯蚓。”普鲁沙问:“如果我们竭尽所能,但有一些片段自我就是冥顽不灵,又该怎么办呢?什么是第三个建议?”

上地说:“我们就好像是延时摄影中高速跑过的人,在底片上会留下一连串虚影,这一串影子中每一个都是真实无比的自我片段。第一个已经跑出了画面,最后一个还没跨入照片。
如果有哪一个片段,它的意识形态与能量频率和绝大多数主体意识频率能量脉动大相径庭,就会成为自我群体腾飞时腿上的铅球,成为系统内不稳定的那枚螺丝,必须在上路前处理掉它。”普鲁沙问:“那被迫与自我群体的主意识脱离的自我意识片段会怎样呢?”上地说:“你想多了。这样的意识体,它遵从利己至上的意识形态,并且不认同主意识形态的引领,它会觉得利他与臣服的跟随让其无法彰显自我理念,所以它会主动地提出与自我意识群体脱钩,并带领与它情投意合的一部分自我,独立成一个新的自我意识。这不需要全我出手隔离它的危害性,它自身就会叛离出全我的意识序列。
意识能量体的本质是意识能量波频,就好像交响乐团中一个总是走调的乐师一样,它的无序与乱波不但让群体感到别扭,它也感到被压抑了。这样的乐师在独奏的时候,或许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但因为不懂协同的艺术,不太适合生活在群体之中。
而那些意识过于低频的能量个体,随着不断的自我消耗,最后会因自身的问题而神魂消散,其所拥有过的能量被败泄一空,自我意识因为厌世而化为无序的杂波,被意识的洪流淹没无踪。”

普鲁沙问:“我听说神魂不死,永生不灭,你怎么说它们会因此魂飞魄散呢?”上地说:“是的,没错,神魂是意识全我的主干,是全我的法身意识主体,但意识片段所化身的角色是另一码事。片段更像是自我的一个念头、一个梦,它的存在会留下记忆与痕迹。这记忆对神魂主体来说是宝贵的资料,是不会被遗忘的。
虽说宏观自我的万千化身每一个都很重要,就像积沙成塔,没有它们就没有全我自身本体,但偶尔损失几粒实在是冥顽不灵的沙粒,对自我神魂意识本体来说是无足轻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