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友情与亲情

上文书中说到生命女皇夜会金雕王子，相互诉说了在过去五年里的遭遇。

阿米奇误入神宫，被那些白衣人发现，并对其做了全面的载具改造。等阿米奇恢复了自我意识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大水晶罐子中，周边还有数不清的这类罐子。阿米奇想要呼喊或挣扎，发现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自己被困在极其粘稠的液体里，只好不断地用意识波尝试与白衣人形成沟通。

阿米奇对普鲁沙说：“当白衣人发现我会用意识沟通后，就把我从那个罐子里释放了出来。他们说：必须要尊重每一个有‘意识’的角色履行与完成自己的自由意识，不然违背天条，他们承担不起。

他们给我看了整个大陆的情况，并给我自主选择的权力：是留在神宫那里等待新的纪元开始，并成为下一代鸟族首领，还是现在离开神宫，但会与这个世界一起被归零。

我在他们的魔法幕布上看到了狮人圈养鸟人为奴、吃鸟蛋的画面，看到当今鸟族内部被大哥领导得民不聊生、内斗不断，我很气愤，渴望挽救鸟人一族，就要求他们放我出来拯救受苦的鸟人。他们居然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前两天我被他们领到一个小房间内，然后突然被强光送到了你们狮人建造的鸟巢集中营中。我的族人看见了我从光中走出，都奉我为神，看见我金色的羽翼便都臣服于我，愿意跟随天涯海角。这样才有了昨天的大逃离。

我万万没想到，我在那些白衣怪物那儿感觉也就过了两天，世间已经过了五年。”

普鲁沙听完，也把自己与白衣人的过往经历告诉了阿米奇，但没有说这两年自己拿鸟人给白衣人上供的内容。

阿米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半晌呢喃地说：“我们是什么？我们的世界是什么？我们都是他们的玩具吗？”

普鲁沙问阿米奇：“你是否知道他们神宫的位置？或记得你在昏迷中一些奇异的梦境？比如出生前的事情、生命蓝图编写的事情？你还记得自己是属于哪个班级的吗？你的班主任是谁？”

阿米奇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鸟人是有一种其它生物没有的内在直觉的，我们可以感知自己在大陆上的位置，也知道自己所在的高度。我敢肯定，神宫不在我已知的大陆架范围内，甚至不在近海区域里。

那片空间我感到很陌生，应该是海外的某处位置，在整个大陆的东南方。那高度很高，是我振翅飞行所不能及的高度。它没有在飞行，是固定在天上的。

所以我肯定，神居住在海外天上的一个岛屿上。它的舷窗外都是云层，它把自己始终藏在云里，就好像是在云上构建出来的岛屿、它是岛屿上的建筑一样。

我知道我在昏迷的过程中做过一个长长的梦，梦到过许多事情，散乱散碎，其中包括各种我没有经历过、但又仿佛真的经历过的事情与人生。梦到过很多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事情——坚硬的会飞的方块穿梭在通体闪光的高大石头丛林中，那巨大无边的石头与水晶丛林叫做大都会。

最离奇的是，我甚至还梦到自己就是一名白衣人，而他也睡在犹如我所在的水晶缸中——他在做梦，他梦到的就是我！

你说古怪不？我梦到他梦到我，我们谁是谁的一梦呢？

醒后很长时间，这些诡异的梦都让我的脑子糊里糊涂的。我没有梦到过超越生死的事情。”

阿米奇非常努力地又想了想，然后一脸落寞地摇摇头：“我没有一点儿关于灵界的印象和记忆。仿佛又有，我知道有，但好似隔着什么，无画面感，不能说出任何的细节来。”

结  盟

普鲁沙问阿米奇今后的打算。

阿米奇说：“现在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有家不能回。虽然救出了数百鸟人，但现在都滞留在无名湖畔原古木部落的丛林中躲藏。这些鸟人都是自己与二哥的原来的宗族支脉，但雌鸟数量众多，雄鸟从来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甚至都很娘，全然没有战斗力。当今的鸟人王是容不下它们归巢的。改变现状只能与鸟王开战，重新争夺王位，但现在依靠这样的实力开战就是去送死。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所。”

普鲁沙看着表情凝重的阿米奇，关心地问：“你是否想借助狮人的力量夺回王权呢？”

阿米奇说：“想过，但听你刚才转述的白衣神使的时代规划，我觉得那全然没有必要。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时代很快就会结束，所有的角色们都会存档后归零，这样或那样又有什么差别呢！我只想让我的族人安稳地度过剩下的时光。

我会尝试对它们中有觉悟的个体进行意识启蒙。我在神的大仓里看到无数被改装好的鸟人，它们是下一‘元’的主角。我希望我的族人在进入新的角色载具时，可以做好应有的准备，建立一个属于鸟人的高阶文明。”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在这纪元交替的时代末期，各种造作好像都显得很多余，但不做点儿什么又好像对不起自己，深恐因躺平等待的无为而让自己在日后的如果中后悔没有尽力。

普鲁沙思考再三，最终打破了沉默，说道：“这样吧，你明天率领所有鸟人都回来，表示愿与狮人达成同盟关系，从此镇守金狮峡谷那里的皇陵。自从狮人族大融合后，那一带就变得荒凉了。这样鸟人可不再为奴，成为狮人的平等同盟，名义上用来扼制当今的鸟人王，预防它日后做大后会翻盘反扑。”

左思右想下，俩人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趁着天还没亮，阿米奇告辞，悄然离去。

第二天正午时分，金狮岭上，预警的号角接连响起。只见天边黑压压一片，数百只鸟人飞来，领头的正是一只人形的古怪金雕。

生命女皇毫无惧色，拿出王者气度，手持雷电法杖，来到大殿前的广场上，举起神杖对空放出闪电霹雳。金雕也用它的雷电回击。场面吓傻一众看客。

最后金雕独自盘旋而下，来到女皇之前，女皇凝视着金雕，比拼气势。良久后，金雕臣服地低下了头。

女皇宣布：鸟人族选择了臣服。为彰显皇恩浩荡，从此免除鸟人奴役的身份，结为同盟。鸟人一族负责镇守金狮皇陵一带，用来制衡鸟人王日后复仇的野心。

就这样，鸟人族的叛变被女皇成功平息，狮族长老们对女皇能力的信任危机被从容化解。

沾沾自喜的普鲁沙并不知道，更大的考验已经在临近了——自己的母亲和叔叔将会掀起惊涛骇浪。

不  孝

女皇登基后的第三年，莎布已经八岁了，她失踪多年的母后突然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两个儿子——纯种的金毛雄狮。狮族一众长老沸腾了——狮族不会绝后了！

众人怀疑，当年王后失踪时就已经有了先王的骨血，却不知道那是她和失踪多年的小表叔瓦勒 (War)所生养的孩子。

母后告诉莎布，说她本不想再入尘世，可上个月小表叔瓦勒死了，他临终前想要让自己的儿子能认祖归宗，有权承袭大统。因此母后此次再回金狮岭，是希望女儿能把皇权禅让给自己的弟弟。为此母后还说出了多年前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

母后说，小表叔与母后同胞姐妹俩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在金狮岭上长大的，母后姐妹俩都早已芳心暗许给了小表叔。

“……无奈当年鸟人族突然停止了对狮人草原的常年压制，东西两大狮人阵营得以会师，合兵一处。从金狮峡谷回来的西方狮群，其金狮首领就是莎布的父亲亚星（Yashin），一来到金狮岭就开始暗中布局图谋继位。他比金狮岭上东部狮群的继承人瓦勒要大几岁，两人本是堂兄弟。

亚星为人阴险又好勇斗狠，野心极大。他用心机博得了年迈的老狮王好感，又巧言令色地安抚住了瓦勒，让他表态放弃王族的继承权，当一个闲散王爷。

但当他真的继承了王位后，一切都慢慢地变了：最初的两年他和瓦勒还相处得很好。可是当他知道我的妹妹、你的姨妈私下里与你小表叔未婚先孕后，他坐不住了——金狮族历代的规矩是长男继承王位，你父王担心她先诞下小王子，于是暗中用毒害死了我妹妹。后又怕你小表叔知道后会复仇，就以给妹妹出殡的名义把他骗到了金狮峡谷，从此常年幽禁在皇家陵园内的一个密室里，不见天日。

我当年并不知道这些。你父王告诉我，是鸟人族逃逸的金雕小王子下毒害死了我妹妹，掳走了瓦勒。如果我嫁给他为他繁衍子嗣，他就设法去寻找瓦勒和金雕，为我妹妹报仇。而为了顾全金狮一族的面子，对外宣称瓦勒是外出去寻找金雕复仇而长年未归。

我嫁给了他，并有了身孕。他也装模作样地到处寻找。可就在你出生的那天，接产婆告诉了我一个大秘密：当年制作毒药的巫医告诉她，毒死我妹妹的蛇毒，就是你父王要求巫医制作的。我当时非常震惊。

产仔后，我亲自找到巫医逼问出实情。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自己的丈夫就是杀害自己妹妹的凶手，我还在为他繁衍子嗣！

于是我用同样的毒药毒死了你的两个哥哥。我不忍心杀了你，就连夜潜出了金狮岭。我在大陆上寻找你的小表叔两年无果，心灰意冷后，决定去金狮峡谷给我父亲和妹妹守灵，了此残生。没想到在那里无意间找到了被幽禁着的你小叔。

好在守卫们都是我父的旧臣，他们帮助我对你父王隐瞒下了我俩的情况。我俩也都厌倦了世间的争斗，就隐秘地在陵墓里生活了下来。后来就有了你的两个弟弟。

年前峡谷里来了鸟人们，它们把原来镇守峡谷的狮人都换走了。我才知道你登基成了女皇，我是真心为你高兴啊。没想到就在月前，瓦勒重病不起，没两天就归天了。他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我们的儿子能认祖归宗。我安葬好他，这不就带着你的两个弟弟来找你了。

我的乖女儿啊，你是否愿意禅位给你的弟弟啊？女人在家生养就好了，操劳这些政务多累啊，这个皇位就让你弟弟吧，好吗？就算妈妈求你了。

你看现在普天之下也就我们四只金狮了，你还能嫁谁呢？你轮流给你的两个弟弟生孩子吧，给他们生养众多，重新振兴狮人王族一脉就靠你的肚子了。一年你生三个，十年就是三十个。你还年轻，努力一下，往后能生十五年也说不准的。那样，你的两个弟弟就都能后继有人了呢。”

莎布听着母亲说着过往的事情，自己心中的谜团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本来普鲁沙不是贪恋权位的人，禅让给弟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当妈妈说，今后让自己变成母鸡般的存在，年复一年就管下蛋和孵蛋，普鲁沙开始感到后背发凉了：如果让位给弟弟，自己将被迫沦为生育机器，今后的二十年里就是不停地被俩弟弟搞大肚子生孩子。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啊！

世代的变迁就近在眼前，生养那么多干嘛啊！可是自己又不好跟妈妈直说，说了她也不会相信什么神使、什么纪元迭代、什么宿命使然。那就更别说让她相信自己与这两个弟弟不过是这个时代中的角色而已。

普鲁沙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先含糊地让妈妈和弟弟们休息几天，熟悉一下现在金狮岭的环境。普鲁沙觉得自己需要好好静静，筹谋一下，看看下一步到底要如何走才妥当。

莎布的犹豫让妈妈本来炙热的眼神有些暗淡，她失望地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心里盘算着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得到最大的利益、拿回属于他们的王权。不过自己并不是太担心，因为女人就是要嫁人生孩子的，而金狮氏族年轻一辈只有这三个，就算女儿一时不从，她还能有其它选择吗？让他们先相互熟络一些，可能也就自然地成了。自己今天是有些心急了。

分  裂

莎布本无意帝皇之位，只是运势把自己架在了这个位置上。母后与两个弟弟的回归，让整个狮族的政治环境突然变得暗涛汹涌，已经安静下去的男权与长老们更是蠢蠢欲动。母亲与弟弟的示好只是他们当下的权宜之计，他们要的是宝座和自己的子宫，自己并非是至亲骨血，而是工具人。

莎布准备了一个月，然后跟母后摊牌：自己可以禅让出祖帝之位给弟弟，但有一个条件，自己要搬去金狮峡谷定居，并带上愿意跟随自己的臣民，保留“生命女皇”的称号。至于婚嫁之事，等到自己十岁后再说。

母后忌惮她手里的雷电法杖和神使的支持，也不敢用强。既然可以让自己的儿子顺利登基继承大统，现阶段也是一个好的进展。这丫头先出去疯两年也无所谓，早晚是要找男人的，还能找谁，跑不了她的。金狮峡谷自己住过，那里的条件远比这里艰苦，现在只有少量鸟人盘踞，还都是雌鸟，不足为惧。自己回来就听说了这丫头这几年胡闹，压制男权，她走不会有雄狮跟随，随她去吧，先把政权顺利交替好再说。

想到此，母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莎布，还好言关怀说了很多“那边艰苦要照顾好自己，我叫两名我随身的侍从去照顾保护好你”等等的话。

女皇禅位进行得很顺利，长老们都非常高兴终于送走了这个姑奶奶。愿意跟随莎布搬迁的狮人并不多，多数是单身的母狮，只有几只热恋中的雄狮愿意也跟随过去，结果还被其它雄狮嘲笑。

往后的一年里，金狮岭上并不太平：金狮两兄弟瓦勒搏与瓦勒种本是一胎所生，从道理上是不分长幼的，可是妈妈打小偏心瓦勒种，因为他的神态像极了瓦勒，于是扶他上了皇位。这引起了瓦勒搏的不满，于是暗自集结培育党羽，准备用自己的力量展示自己的才干。

更关键的是，现在雄狮是两头，而母狮只有莎布一只，兄弟俩心里都清楚，子嗣之争一定会爆发。失败者只有娶灰狮做妻，因此后代永远失去王权。

于是新皇瓦勒种登基后不到三个月，就命令兄弟瓦勒搏带上自己的亲信——就几个人去征讨鸟人大本营。说是打先锋，后援马上就到，其实根本没有安排后援。提出的要求是向鸟人族索要岁供——每年鸟蛋五千枚，这是鸟人族八成的新生儿数量。名义上是压制鸟人人口，让自家兄弟建立战功；实则借刀杀人，如果瓦勒搏不去就按叛族抗命论罪。

结果，瓦勒搏只好带着自己发展的亲信们离开了金狮岭。可是他没有傻到去硬闯金雕高原，而是扭头去了金狮峡谷投奔姐姐去了。他的打算很简单：借助姐姐的势力躲避兄弟的迫害，搞大姐姐的肚子，让自己的后人血脉可以在日后谋求皇位。

莎布没有拒绝自己弟弟的加入，并且庇护了他——毕竟都是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同命相怜。

瓦勒搏来到莎布身边，极尽自己所能，对自己这个姐姐关心、陪伴，展开温情攻势。莎布自幼其实很孤独，此刻又正值激素最旺盛的年龄，虽然有金雕阿米奇的陪伴，但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差点儿什么。瓦勒搏弥补了莎布被异性呵护、赞美的心灵需求，关系更是亲近了一层。而瓦勒种知道兄弟没有去送死，还跑到姐姐那里搞事情，心里嫉妒，几次联合妈妈给莎布施压，要严惩瓦勒搏，被莎布硬杠了回来。

莎布与阿米奇一人手里一只雷电法杖，加上瓦勒搏，虽然军事实力单薄，可是要打他们、撕破脸还真很麻烦。于是双方表面一家，实则又分裂成了两股敌对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