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累了
风雨欲来
莎布在妈妈的要求下,禅位给了自己的同母弟弟瓦勒种,而他继位后,容不下同胞兄弟瓦勒搏在自己身边暗中做大反对的势力,迫使瓦勒搏离开了金狮岭。瓦勒搏带着自己的亲信到金狮峡谷投奔姐姐莎布,并试图利用近水楼台之机抢先拿下血脉传承。这样的局势导致狮人大草原又一次暗中分割成了两股势力。
莎布率领的多是单身的母狮,阿米奇领导的也多是雌鸟,内在自保的战斗力显然不足,而鸟人族与狮人族都在对自家的叛徒虎视眈眈,日后如果势力悬殊过大,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好在神使还持续与莎布有直接的联系,他们的物种载具改造计划已经进入了尾声。神使送来了一大批雷电之神杖武装女人们,同时要求莎布在金狮峡谷内展开对狮人、鸟人、猿人三族新生儿的全新教化与认知改良,势必在二十年内利用三族的新生儿培养出一大批拥有心灵觉知力的跨种族新社群生态模式。
神使基因工程首席医官贝莎表示:今后会常住在金狮峡谷内,协助完成这一实践。今后三族出生的幼崽其肉身载具会与现在有很大的不同,都是改良后的物种,更适合心“灵”的内在运作;峡谷内的雌性无需与雄性交合就能受孕;峡谷内施行种族平等,不相互猎杀捕食;新生儿将会得到神供应的食物,而长大后学习靠光合作用生存。
一开始这个计划还很顺利,金狮峡谷一直被称为女儿国。但随着大批改良版的孩子们的诞生、金狮峡谷内开始推行意识觉醒,有些妈妈慌了,带着孩子逃离了金狮峡谷。于是大陆上流传开:生命女皇是一个大巫婆,各族女人们不婚即孕,生出来的都是些怪物,小孩子们都很邪门,猴子鹰狮子可以一起玩耍,等等。
莎布十岁生日时,妈妈带着狮王亲自来庆生,规劝莎布回到金狮岭合婚,又一次被莎布回绝。狮王瓦勒种很气恼,又干不过拥有雷电之杖的姐姐,只有不欢而散。瓦勒博那一天却很开心解气——虽然自己在此一年多,没能得到莎布,但毕竟自己的机会要大很多,那一天他喝了许多酒。
生日宴第二天,瓦勒博没有露面。第三天有人报告莎布:瓦勒博的食物在他门口,两天没有被取用了。莎布领人去探望弟弟,发现他死在自己的床上,后背叉着一把猿人族的大匕首。看遗体死亡已经有两天了,就是生日宴后的那天晚上或第二天清晨前。
逼 宫
就在同一天,金狮岭上狮王瓦勒种秘密地处决了一头雄狮——他本是狮王瓦勒博身边的亲信,就是他一天前提前带来了死讯。
这一年整个大陆上都很平静。
就在冬雪在大草原上开始飘荡的时候,鸟人一族毫无征兆地越过金狮岭对金狮峡谷展开了大规模的奇袭。名义上是要求金狮峡谷交出隐秘其中的阿米奇,并无条件释放出所有鸟人。但金狮峡谷的地形,就算鸟人鼎盛时也无可奈何,现在还有众多的雷电武器加持,虽然都是女人,在防御上却一点儿都不落下风。
鸟人败走后,猿人大军又来攻城,要求释放所有这些年来被扣押与奴役的猿人们,自然也是最终铩羽而归。
莎布与阿米奇觉得这些事发生得太蹊跷,虽然这次守住了,但未来被三大氏族如此虎视眈眈地盯着可真不是事儿,要想办法化解自己被动挨打的局面。鸟人能越过金狮岭搞偷袭,猿人有胆子让后方空虚,浩荡地来攻打金狮峡谷,前后搭配得如此默契,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撑腰的。如果不能让狮王瓦勒种踏实下来,指不定还会闹出多少花样呢!
冬去春来,莎布派人请母后来商议亲事。然后就扣留了母后,给先王守陵,指望狮王瓦勒种会投鼠忌器,不再捣鬼。
结果夏天刚到,雕狮猿三族联合大军就来到大峡谷,要求释放所有囚徒,交出变种的各族孩子,交出阿米奇,交出老母后,交出所有雷电类武器。
大战摧毁了金狮峡谷,搞得玉石俱焚。阿米奇与神使贝莎用光洞逃走,莎布为拖延时间,掩护新种三族孩子进入光洞逃离,最终被活捉。
此战历时两个月,莎布与母亲被送回金狮岭,各族领回自己的女性。这一战被描述成伟大的解放战争——铲除了黑魔法万恶的巨头,解救出被奴役的各族女性和孩子,有史以来陆地三族第一次联合大胜利,从此猿族与鸟人都不用再年年上供鸟蛋和妇孺。
逼 婚
在这一战中许多变种的幼狮没能转移走,瓦勒种利用这些孩子要挟迫使莎布与自己成婚,且必须诞下至少两名小皇子,才能放过这批变种的孩子们。无奈之下莎布与瓦勒种举行了大婚。
四个月后,正值隆冬将至,莎布生下了一窝幼崽。第三天留下话,让瓦勒种准守承诺,自己则独自下山,离开了金狮岭。
漫步在满是白雪的大草原上,莎布感到身体与心灵都很疲倦。她与神使沟通的头盔在上次大战时就遗失了。妈妈只想让自己给弟弟生孩子,越多越好,根本不考虑自己的感受。自己厌恶他,他在身边说话、活动,在自己身上蠕动都让自己厌恶。
莎布的脚印与气味被风雪掩盖,这是莎布高兴的——她不想让族人能追踪到自己。她失魂般毫无目的地在草原游荡着。雪夜北风啸,云盖星月暗,身疲情悲切,举目无乡归。
一天一夜后,饥寒交迫的她进入一个洞穴中躲避。洞穴里一眼温泉,莎布把自己泡在里边,好温暖好舒服啊。她没有来过界河的这边,这是猿人的地盘,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看着这个陌生的东西,好像似曾相识般地熟悉,但自己确实没有来过这里。
莎布就在这洞穴里待了好几天,她没有外出捕猎,她不想伤害任何生物。最后她感觉很冷,泡在温泉里,慢慢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飞在整片大陆上空,阿米奇载着自己渺视着这片天地大陆。
大地突然间开始震动,流星接二连三地砸向地面。海水被激荡起来,形成滔天巨浪,横扫一切、淹没一切。大地裂开,所有的洞穴都敞露了出来,海水汹涌地灌了进去。烟尘四处腾起,笼罩了天地万物,伸手不见五指。
金雕带着自己一飞冲天,冲破层层浓雾烟尘,飞向太阳。突然,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金雕消失了,背后的大陆消失了,自己在云卷曲成的隧道里。自己一生的过往,快速地被自己追忆着,隧道的尽头是一处明亮的所在,那里散发着熟悉的气息。
普鲁沙犹豫了一下,回头看身后:莎布虚弱的身体躺在温泉里气若游丝。
普鲁沙叹口气说:“对不起,我累了,我真的累了。”然后朝着光的方向放任自己飘了过去。
问 题
明亮、温暖、舒服、安全、被滋养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透入自己的虚影中,无比地受用欢喜。
“来者何人?”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击穿了自己的身形,震荡在整个空间内。
刚想回答,突然感觉语塞——我是谁呢?生命女王莎布、十木、古木、金鳞鱼人王子、史前大螃蟹、一只小鱼、一株苍天古木、一片云雾、意识体普鲁沙……哪个身份、哪个名字是我呢?
无形之身,有形之相,哪个性别或无性别的是我呢?来者何人?我是人吗?我是狮子,我是猴子,我是鱼人,我是大树,我是云朵,我是灵体……
“来者何人?”那个威严的声音又一次洪亮地激荡在空间里。
“我是普鲁沙,史匹擦班的学生。请问这是哪里?”
“这儿哪儿都不是,是你的心识空间。我是你之为你、所是所觉所知的一念。我就是你,但你不是我,或者说不是全部的我。我不在你所能认知的任何一个时空体系内或外。我生成了它们,它们也成就了我,生成了我。
今后你会慢慢地认知与了解到更多的。现在我有三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首先:你是否已经决定彻底地脱离现在演绎的这个角色?按照剧本,你还可以继续使用这个角色十八年零四个月。
其次:你是否渴望重新从某个情节再次重回到剧情中,通过改变某一节点上的选择,来重新经历不同的结局呢?
最后:你是否已经决定彻底地脱离本次轮回,或者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然后重返到故事的某一个篇章中开启不一样的历经呢?
普鲁沙脑海里回想起还泡在温泉中的莎布身体,想想回去后还能做些什么,一时间觉得没什么留恋的了。
回想莎布一生的经历、古木后半生的经历,好像自己一切都已经尽力了,于是默默地摇摇头说:“事已至此,无怨无悔,了无牵挂,就这样吧。如果还有其它的可能性,我倒想看看。那些或许我没有激活过,只是单纯地好奇,并不想再深入进去了。我累了。”
普鲁沙感觉到莎布的身体在这一刻停止了呼吸,身体软绵地滑入温泉中,没入了水里,没有激荡起任何的水花。
风雪还在洞外的世界里飞舞着,一切的运作没有为这一刻有所变化。
意识空间里闪现出一些立体的画面——
有金狮峡谷没有在一年前被攻克,自己还在那里培育下一代;
有自己誓死不从狮王,早早地在战役中就死了;
有莎布长大后和老狮王——自己的父亲记仇,为古木、十木报仇,亲手刺杀父亲,不成功被囚禁,然后沦为生育奴隶,最后绝食自杀的;
有在战役中率先进入神使传输光门,现在还在神宫预谋怎么反攻倒算的……
各种历史剧的可能性都在发生着,但没有被这个自己选择与经历。
普鲁沙无奈地凄凉一笑:”就是我,我的一生每一刻都遵从了我的内心,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我认我这一结局。我不想去改变什么,至少现在不想。带我回家吧,我累了。”
空间内的光仿佛暗淡了许多,或者是自己眼睛适应了,或者被自己的疲惫感染了,不知道。普鲁沙等待着,脑子里一片空无。
空间这时又问出了一个问题:“你能告诉我,你在这次经历中领会到了些什么吗?你觉得自己比来时的知见增长了哪些呢?你的收获是什么呢?”
普鲁沙这一趟经历了春秋几个世纪,却从来没有一次想过:自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经历这些都为什么?自己来此经历这许多的初心是什么的?
好像是因为想要和意识体La形成对话,想要找到创建出自己意识存储空间的方法与路径,找到创建或成长为高我的方法与路径……是的,这是自己进入这趟旅程前的初心所在。
那自己跟随着命运的流转,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与知见了吗?好像全然没有啊。那我这几个世纪都在忙活什么呢?我收获到了什么?领会到了什么?了知到了什么?
普鲁沙觉得自己脑子里纷乱无比,又空空荡荡,怔怔地呆在了那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内在意识看普鲁沙久久不能作答,于是说道:“这仅仅是开始。你与我、我们都还稚嫩,以后还会相见的。我时刻关注着你,希望下次再会时你能告诉我这一问题的答案。希望你能通过经历而累积到觉知的素材,借由素材领悟到这一无明之惑。”
回魂与分身
普鲁沙眼前的一切突然间犹如玻璃球一般碎裂,更强的光从龟裂的缝隙中透射了进来,怦然间整个空间化为齑粉,四散无踪。自己一时无法适应周围高亮的强光,然后这光包裹住自己,把自己都彻底融化了。
普鲁沙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发光的雾状能量球,悬浮在一处虚空中。这虚空很熟悉,眼前有一个巨大的轮廓,普鲁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视觉:那轮廓开始聚化成形。
“史匹擦,是你吗?你的形象好像变了!”
普鲁沙惊愕地问面前巨大的身影——那意识频率自己很熟悉,但形象很陌生。
那轮廓看着这团高能意识云,用意识说道:“欢迎你回家,普鲁沙!我是史匹擦,我没有变,只是你感受与看待我的心,因你这次的历经而有了改变。你看看你自己吧。”
普鲁沙凝神反观自己的形体,印象中自己曾经的形象是远古的大树,而现在却是一团光雾。光雾团在不断地蠕动着,不断地在不同的形象中切换着自己的形象。
普鲁沙很好奇自己的内在变化,只觉得自己的内在意识仿佛是风中飞舞着的杨柳絮,每一个飞舞的絮状光斑中,都有过往某身份的一段经历与回忆。不同的经历与回忆中蕴藏着不同的尚且未被自己消化梳理理解的东西,导致它们彼此不兼容。一阵情绪的风吹过,就满天飞扬了起来,久久不会落下。
普鲁沙静静地反观着自己的内在意识,发现如果自己不去刻意扰动或跟随那纷杂的思绪,那些思绪的能量光絮会开始慢慢地沉淀下来,而最终分为两堆:一堆充满了感性的问题,一堆躁动着作为的冲突。情绪与逻辑各自主张着不同的方向,柔软的慈爱和刚毅的果敢形成不同的能量频率。
普鲁沙觉得自己好像在分裂,分裂成两个相互很不同的意识面向:一个以母狮为轮廓的女性面,一个以猿人古木为轮廓的男性面。两个面向都是普鲁沙自己的一部分,但两个面向彼此间又有着迥然不同的心态与内在禀赋。
普鲁沙看看左边那个女性的自己,又看看右边那个男性的自己,有点儿蒙——你们是我,那我又是谁呢?
两个慢慢从意识分化中稳定下来的自我意识面向,各自秉承了普鲁沙40%的能量与意识面向。两个意识体分身,各自看着自己的法身形象,又看着对方的法身形象,最后同时看向普鲁沙。
普鲁沙在分裂后变小了很多,只剩下20%的能量,成了一个不大的光球。
两个分化出来的意识,同时说:“你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你,我们和你都是我自己,我们都是普鲁沙啊。”
普鲁沙看着男女两个意识面向的分身,心里想:
它们俩确实是我,但好像又不是我了。它们各自代表了我的一个不同的意识面向。它俩的思维我都能同步感知到,但它俩间彼此好像需要交流才能领会到对方此刻在想什么,多有意思的一个变化啊!它俩是我的意识束,是我不同的意识面向;但它俩又彼此独立,并可与我独立运作,这样我就可以同时展开三种不同的人生经历、扮演三个各异的角色,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普鲁沙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意识波。
“嗨,你可算回来了!等你有一会儿了呢。等等,你这是……不是吧,你成功了!你成功了!恭喜你啊,还是你厉害!”
一连串没头没脑的话,把普鲁沙的思绪打断了。
普鲁沙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另一个意识存有——它的形象好眼熟啊,居然是自己曾经的爱妻猿人巴啦啦!
普鲁沙觉得心情激荡,脱口而出:“是你!你还好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说什么?我成功了什么?”
使用着巴啦啦外形的巴拉,用手在普鲁沙面前晃了晃,说道:“不是吧,我是巴拉啊!按照剧情需要,我那个角色难产挂了后,我就回来了。听班主任说你后边也去学着当女人了。怎么样那感觉?怀孕辛苦吧?
看看你,现在厉害了呢!能量爆棚,自己升阶当了高我,怎么看不起老朋友啦!”
普鲁沙被它说得有点儿蒙,慢慢地在捋着各种思绪。毕竟自己刚回来,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许多的变化,有点儿找不到北。
巴拉?嗯,有印象。小火苗,后来变成了大石头,客串了猿人,当了我的妻子、十木它妈。
多重角色的相互穿插让普鲁沙一时还不太适应,不过它说自己当上高我了是什么意思?
普鲁沙追问道:“你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当上高我了?我怎么不知道啊!班主任说的吗?没个授勋仪式或毕业升学证书吗?”
巴拉笑嘻嘻地说: “你在前台都活糊涂了吧?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拥有了自我内在意识空间,你可以自己存贮过往的各种记忆;你还分化出来属于自己的双生火焰——雌雄意识分身。
作为意识焦点中枢的你,作为分化后的意识汇总中枢,你进入了多意识面向同时发展的阶段,可以利用多视角同时去历经不同的经历,你还不是一个高我的存在是什么?!”
普鲁沙看着自己的两个意识分身,两个分身也看向着自己。普鲁沙说:“有了它俩,我就是高我了?”
巴拉说:“可不嘛!不过你还只是最初期的高我,只比我高那么一点点。你旗下现在只有这一对未经世事的活宝,等它俩补齐了自我意识面向中的缺失,你才能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我。”
普鲁沙疑惑地问:“它俩有什么缺失啊?”
巴拉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男性面向,果敢、勇猛、逻辑、有统率力,有哪条做到了?而你这个女性面,就生过孩子。当过妈吗?谈过恋爱吗?凭借直觉力感受过吗?知道什么是情绪波动吗?女人的在意与男人的在意可是不同的哟。你知道你做丈夫的时候有多粗心吗?”
普鲁沙被问得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刚刚分化出来的两个意识面向,暗自琢磨着下一步要如何是好。
“至少你俩要有个名字吧,女性起名叫阿尼,男性叫阿尼姆。”
于是阿尼与阿尼姆相视一笑,谢过普鲁沙给起的名字。
班主任史匹擦在一旁看着,这时说话了:“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其它同学们。你们也该不陌生的。
这是曾经出演过你父皇的。这是演绎了你金鳞妈妈的。这是你的老朋友阿米奇,它也刚刚死回来了。
你们先聊聊,过会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