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金雕与古木

福兮祸兮

上文说到艾莉、卡卡巴、阿娃三人被困洞中，阴差阳错间艾莉因生吞载有帝拉努斯意识的雕蛋，导致腹中胎儿的主意识被其占据；卡卡巴和阿娃在金雕肉的加持下云雨一番，阴阳和合后阿娃鬼使神差般吞下了载有普鲁沙意识的雕蛋，只留下阿米奇自己在蛋里瑟瑟发抖。

阿娃在多重机缘的加持下，达成了意识的突破，在恍惚间看到了上古树神，并被其祝福与引导，即将开启全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成为传奇之母。

狮人的围困没能持续太久——它们不太能适应丛林地带的生活，也找不到大型动物来补充食物。

卡卡巴三人在洞中多待了一天，怕狮人用计有诈，确认安全后才走出洞穴。他们在狮人的营寨里搜罗了一圈，找到了金雕的喙、肋骨和一些残留的羽毛。这是狮人们吃剩下的东西。

卡卡巴用射死金雕的骨箭加上金雕的喙做成了一根长矛，用金雕的肋骨做成了一副弓箭，用金雕的双爪做成了一对判官笔，用金雕的羽毛做成了两件羽翅衣。卡卡巴勇猛，自己选用长矛，艾莉有孕在身则使用弓箭，阿娃选用鸟爪为艾莉护法。

自从阿娃获得了那一夜的神启后，这两日经常在恍惚的状态里，意识状态十分不稳定，说出许多古怪的话语，走路都心不在焉的。她确实有了短期的预见能力，虽然只能很不稳定地预知到在几个呼吸内会发生的危险，但就这简易版的预知能力已经能让她可以完成很多神走位的预判，并对危险提前闪避。

阿娃和卡卡巴自打有了亲密关系后，卡卡巴比过往更加呵护周到，事事格外用心。阿娃鉴于当下的情况，遵从神启也就从了他。只是这一切在艾莉眼中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几天前的自己还是小团队的大女主、绝对核心，这个表妹只能看自己的脸色，而卡卡巴是一个傻酣跑腿的备胎，可现在自己没了男人，卡卡巴对阿娃是死忠，自己又有孕在身，一年半载都无法争宠。他俩如有了后代，跟自己的后代要如何相处呢？

这还不是最糟心的——自打阿娃吃了金雕蛋后就有了神通，一直在说去找神树建立自己的氏族。卡卡巴是个没主意的，一定会顺从而行，自己何去何从？如果回归原来的部落，本来就受排挤，现在还有孕在身，没有雄性的保护，没有雌性的朋友，将来的日子要多难有多难；不回去，自己一个女人大着肚子独自野外死得更快；要是跟着这一对疯子天涯海角地去找神树，一路风险到处吃苦，找到了后人家建立部落，自己和孩子日后也只能俯首称臣……

左右进退都是难题。肚子里的孩子几天前还是自己幸福的资本，现在却成了最大的累赘。这几天艾莉每天都在回顾这些天的变故，脑子里各种的如果走了无数遍，最让她纳闷的是：自己也喝了金雕蛋，为什么自己没能得到神通？难道是蛋裂了所以功效减半？

自从出洞后阿娃一直用肚皮护着那最后一枚蛋，不给自己靠近，还假言说照顾孕妇。还不是她吃出了好处，还想找机会加强药效。现在不能和她抢，惹毛了她，自己就真无依无靠了。

这一路上自己要多照顾卡卡巴，表现得勇猛些。如果因为“意外”流产了，卡卡巴与阿娃会对自己心生愧疚，那个时候再把卡卡巴抢过来，给他生小猴崽子，或许还能逆袭成为赢家。

三人组队构成了弓法战铁三角，决定踏上未知的征程，跟随阿娃所见的异相导引，去寻找那片神灵给他们的应许之地——那棵被赐福的上古神树。因为阿娃现在的能力有限，每次只能看到一处地标成为阶段性里程碑，所以他们也不知道那棵神树到底在哪里、有多远，只好一站站地往前赶路，小心翼翼地渡过各种部族与异类势力的地盘，狩猎些小动物充饥。

随着艾莉的肚子越来越大，她们的日行动距离也在变短，走走歇歇，好在一直没有遭遇真正的危险。一路过来，她们发现自己的金雕装备几乎是开挂般的存在——那羽毛衣服，又轻又暖，还雨雪不侵，刀枪不入；金雕喙长矛锋利无比，还不带磨损的；金雕肋骨弓韧性非常好，射程倍增；金雕爪可谓无坚不摧，本体又坚韧异常。

有着刀枪不入与无坚不摧的变态装备加持，加上料敌先机的预见，三人一路倒也顺畅安全。虽秋去冬来，他们倒也不是很冷。

数月的跋涉，让他们来到远比家乡要温暖的地域。这里水网密布，植物茂盛，动物繁多。最后一次见到丛林人猿部族已经是一个月前了，这里主要是爬虫部落的领地。爬虫部落多是两栖类的，陆地战斗力并不强，部落也都是小部落为主，相互间争斗频发。因为主要是卵生，所以没有像人猿或狮人那样的辈分观念，部族里以力量、凶狠、心机为阶级排序的依据。

近几天，三人与不认识的爬虫人有过一次遭遇战，应该说是被埋伏了。幸好在装备上我方有着碾压性的优势，那几个参与伏击的爬虫人没能活着跑回去报信。爬虫人的伪装能力让三人深感震惊，好在敌人只是小股部队，又匮乏与人猿战斗的经验，装备不过是树枝石斧。

阿娃发现它们把附近的地下都挖成了蛛网密布的交通道，平常多数穴居，出行沿着地下交通网移动，这样避免了被巨大的飞禽走兽攻击，又可以快速隐秘地突袭猎物。它们是游击战的高手，阴险怯懦又难缠。

在击溃了偷袭后，三人怕遭到报复，赶紧连跑了两天，最后找到一处岩石山洞做临时营地，因为艾莉感觉自己就要分娩了。阿娃最近也不轻松，她的肚子也慢慢地大了起来，身子明显地开始笨拙，卡卡巴倒是很高兴，每天都很殷勤地照顾阿娃。

雕蛋在两周前的一天夜里裂开了，从里边孵化出了一只小金雕，是只雌的。金雕孵化出来后，直接认阿娃为母。这让艾莉心中不爽，但又不好发作，毕竟前前后后照顾自己都是阿娃。

阿娃给金雕用藤条编制了一个筐，卡卡巴每日背着它前行。只是这小家伙太吵，东西不大叫声不小，实在是个招灾惹祸的苗子，生怕敌人注意不到自己。为此卡卡巴除了喂食的时候都用草绳把它的喙捆上，这让小雕一直很郁闷。

金鹰氏族

这次找的洞穴不大，但很干燥。为了便于防守，把洞口做了隐蔽处理。因为是石头山，不怕那些爬虫人搞夜间的地道偷袭。全都布置好后，就等艾莉生产。艾莉也知道生小崽是很危险的事，自己不敢大意，再三嘱托阿娃：如果出现难产，一定不要犹豫，直接杀死孩子，保全自己的性命。

一夜的阵痛，在破晓时分，随着婴儿的啼哭，一个女婴被顺利分娩了下来。艾莉满头大汗，已经非常地虚弱。阿娃抱过女婴仔细端详，寻找着乌鲁的轮廓，可是孩子太小，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艾莉抢过孩子，生怕阿娃宣布据为己有。

艾莉看着卡卡巴，说道：“这是在你的部族中第一个降生的女婴，她是部族的长公主。你要给我们的部落起个响亮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卡卡巴被问愣住了——我的部族？部落的名字？长公主？卡卡巴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当上部族王，一路守护阿娃是他的心愿。阿娃要找大树，他就陪着阿娃走遍天涯海角，也是他所愿的。只要阿娃高兴地在笑，他就感到心里甜滋滋的幸福。组建部落、自己当部落王，还要起名字，这些好复杂的事情，真不是他愿意做的事情。没办法，只好用眼神朝阿娃求援。

阿娃也没有想过这些事情。这半年只是每天赶路，不停地被信念的意识引导着一步步地走向远方可见的目标，躲避一路上的危险；被卡卡巴搞大了肚子也很郁闷，尤其在这赶路的过程中。

阿娃是一个率真的姑娘，虽然有了通灵与神奇傍身，但从来就不愿意碰触复杂的东西，更讨厌拿主意。于是又看向艾莉说道：“姐姐觉得什么名字好听，就叫什么好了。也就我们三个人，再响亮的名号，也都是自己叫着玩的。姐姐你定吧，我没有意见。”

艾莉说：“既然这样，我倒是早就想好了一个名号——我们的这一切都起源于这金雕，现在我们的衣服、武器也源于这大雕，还有了小金雕吉祥物。我们就叫金雕氏族好了。这个小家伙起名金雕公主。”

三人都熬了一夜，母女平安。大家放松了下来，纷纷睡去。

帝拉努斯从这小女婴的眼睛里往外看向黑黢黢的山洞，心里想：我终于成为金雕氏族的王了！只要假以时日，等我长大成人，必将统领一方。等等，我怎么是个女身啊？不是吧？哪里搞错了吗？生命蓝图的规划里我应该是个盖世英雄的啊！

想着想着把自己急哭了。艾莉赶紧把乳头塞到金雕公主的嘴里让她吸吮，生怕婴儿的啼哭带来野兽或异族的注意。

普鲁沙自打被阿娃喝到肚子里，先在其头脑里居住了几个月。阿娃的主体意识是班主任史匹擦安排来的一名高年级学生，它叫巴士（bash），已经是第六阶的意识体了，崇尚神秘学和数术的钻研。当然在载具内的它对此并没有什么记忆，只有角色记忆和连通意识层的潜在能力。

普鲁沙进驻到阿娃的载具后，借助巴士的意识力与班主任史匹擦立刻取得了联系，还与普鲁沙留在灵界的树身形成了意识交流。这段时间，就一直是普鲁沙在引导着阿娃，一步步走向自己曾经在第五园区的载具古树。如果能顺利地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普鲁沙觉得作为古树的那个自己一定会有能力保护好现在的这个自己。

阿娃腹内的是一个男性胎儿，普鲁沙已经把它的主意识占据了，只等三个月后出生。如果没有意外，现在距离古木的距离只差一个半月的水路了，而且是顺流而下，会很省力气。

阿米奇在两周前成功孵化，这让普鲁沙很高兴。只是这个家伙的话痨毛病是一点没改，现在帝拉努斯又借长公主的身份抢先诞生，这对自己会带来哪些后续的影响还不得而知。不过根据他的野心与性格，恐怕日后不会安生。还有一个半月的路程，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希望自己的载具能顺利诞生，别出什么乱子。

古木

艾莉生产后在洞穴内休息了三天，这段时间里阿娃与卡卡巴做好了一个独木舟。阿娃在梦中看到了下一个目的地，他们只要顺流而下就可以抵达。艾莉产后还很虚弱，阿娃身子也越发的笨拙，卡卡巴背着小金雕行动也不是很方便，走水路顺流而下让一切变得简单了许多。

一路风餐夜宿，好在大平原上没有水流湍急的地方，食物匮乏了就靠岸打猎，沿河食物很丰足。猿人不熟水性，看见鱼也捞不上来。有几次遭遇了流域上的其它部落，等对方反应过来时，独木舟已经漂远了，算是有惊无险。

终于在一个月后，他们远远地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森林，古木参天非常茂盛。刚驶入大森林的边缘，阿娃就开始出现了宫缩阵痛，阿娃赶紧跟卡卡巴说：“这就是天神应许给我们的家园，只要找到那棵神树就可以安家了。”

继续顺流而下的过程中，水流越发地平缓，徐徐地在前方形成了一个大湖。只见在大湖的北方，一棵参天古木犹如将军屹立在岸边不远的地方。阿娃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自己在异相中多次看到的树神。这时自己的肚子阵痛也越来越频繁了，犹如强烈的信号，离得越近信号越强一般。

卡卡巴急忙靠岸，艾莉扶着阿娃，背着自己的金雕公主，下船上岸。

阿娃很努力地走到那棵自己心目中的神树下。刚一走到，下身血水就流淌了出来，卡卡巴赶紧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阿娃，阿娃半蹲着顺产出了一名男婴。婴儿落地后啼哭的声音洪亮，但两条腿却有残疾——两条腿外翻，双脚不是朝前，而是两边，犹如鱼尾一般。阿娃与卡卡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孩子，俩人面面相觑。

艾莉刚才看到出生的是个男婴，还在说今后让他与自己公主相配。结果发现这是个畸形儿，立马就不说了，还假意安抚着阿娃要多注意休息，照顾好孩子，有可能长大了就慢慢地好起来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心里盘算：早点给公主断奶，趁阿娃照顾孩子的机会，把卡卡巴抢过来，给他生个儿子，这样自己的地位就是不可动摇的了，这个部族的大祖母就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艾莉假意问没有主意的卡卡巴：“孩子将来叫什么名字啊？”这一问，卡卡巴愣住了，自然是没有想过的。

艾莉赶紧跟阿娃说：“你看这孩子来得蹊跷，是神树所赐而孕、走到神树而生，我们给他取名为古木好了。今后他长大了告诉他，他是天择地赐的吉祥之物，是引领我们来到这里的荫佑。”

阿娃刚生完孩子，正在虚弱，听闻艾莉的言辞，频频点头说：“是啊，这是苍天所赐、择木而生的孩子，那就叫古木好了。”

卡卡巴抱过小古木高兴地说：“我是爸爸了！我是爸爸了！”

他指着辽阔的湖面、广袤的森林说：“这一切将来都是我们金雕部族的领地，这是上苍赐予我们的家园与土地。”

艾莉暗自盘算，怎么把这孩子抬上神坛供养起来——

给个虚位，强化他是天赐，就暗示他不是卡卡巴的血脉，得不到金雕氏族王子的名头。这名头要留给自己今后的儿子……把这母子俩架空，慢慢地让她娘俩当部落的祭司、大巫，而自己当部族的大祖母……这个卡卡巴是个没有脑子的，只要对他好，再给他尽早生个健康的儿子，不怕自己地位不稳、没有享福的一天……

没想到从小不受待见、地位卑微的自己，也有一天能当上整个氏族的大祖母，在这富足之地生活。等自己的女儿长大了，可以成为卡卡巴的小妾，生育第二代部族成员，金雕氏族就是自己的了……这俩人一个种马、一个傻白甜，再加上一个残废，谁能跟我斗……

她越想越开心，不禁笑出了声，发现自己失态，赶紧借着笑容急忙说道：“恭喜大王喜得天赐之子，到达应许之地，从此自立部族，成为金雕王。我们姐妹俩今后一定齐心协力帮助你开疆拓土，繁衍众多，强大本氏族血脉。你看金雕公主都在跟你笑呢，你今后就是她的王、她要倚仗的男人了呢！”

阿娃在一旁抱着自己的小古木，一身是汗地苟延残喘着恢复气力。听着表姐说的话，隐约感觉背脊发凉。可是细品之下又句句在理，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连日疲惫，加上生产的辛苦，昏昏地睡了过去。

幕布拉开

古木体内的普鲁沙，很高兴自己顺利地出生，拿到了新的载具。他不觉得自己的脚有问题，看着还有一种熟悉的亲近感。旁边的参天大树，好像与自己同频一样，有一根隐约如雾的丝线，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彼此形成了连接，让普鲁沙感到莫名地亲近、被滋养、有共鸣。

金雕公主体内的帝拉努斯，看到普鲁沙拿到了一个先天残障的载具，很可能一生连路都走不了，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自己虽然是女身，但已经是这金雕部族最有未来的角色了，只要自己顺利长大，一切理所当然都是自己的。自己的梦想——作为金雕一族的大首领，终于可以实现了。果然生命蓝图从不落空。

小金雕体内的阿米奇，现在的心情是复杂的：自己的任务是辅佐普鲁沙展开人生传奇，可最终人猿部族生出来个人鱼宝宝，走不能走，爬树也没戏。别说人生传奇了，能活到成年就已经是传奇了呢。它们俩都得了人身，而就自己搞了个鸟身子，自己好歹也是鸟人金雕人的后代啊，怎么一点儿人形都没有啊？难不成这蛋被从母雕肚子里拿出来得太早，我天生禀赋不足？

我太难了。更难的是自己都快要憋疯了——除了吃饭的时候，自己的嘴总是被绑着，什么也说不了。多少次想用意识和帝拉努斯聊天解闷，可那家伙的载具始终是飞行模式，一点儿信号都没有，跟沉睡在角色里一样，难不成人猿的载具没有意识传输功能？附近也没个鸟能让自己聊天，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太不容易了啊！这什么差事啊！

参天大树里第一代普鲁沙的意识，突然感觉到了些什么，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感觉好像是一种心灵的共鸣，从来没有经历过，又很微弱不敢确定。大树的意识频率是很慢的，几个昼夜才能完成一个思想的回旋。对于它来说，天地悠悠，流水常在，四周植物一年的兴衰不过是晨露冬霜的一次匆匆交替。它不太在意那些昆虫与动物，它们太快，太匆忙，犹如流星闪过。

生生不息

所有体验故事里的角色都有其自动被系统合理化的基础载具本能，包括吃、睡、性、繁衍、自我利益的呵护、让自己角色尽量久地能持续运作。

载具内没有内在意识的角色，是由世界辅助性系统脚本生成器生成的智能背景众生。这些背景角色们存在着自己的运作和生灭轨迹，可以反复持续地存在着，但无法被灵性的觉知唤醒。它们可以进行很严谨的逻辑思维，但无法进行内在意识的觉知，更不能展开对内在意识、自我灵魂这些话题的探讨。

这是被其载具后台逻辑系统所屏蔽的。如果展开这一方面的对话，会遭到其严重的抵触、鄙夷、反抗、否定，并且会试图让有内在意识的角色与自己一样，仅依据故有角色内在程序思考被指定范围内的问题。

艾莉与卡卡巴就是典型的这种角色——他俩认同阿娃有神通，可以预见未来，但坚决对自己无法看见摸到的东西秉持着抵触态度。

随着金雕公主、古木与金雕的成长，艾莉与卡卡巴变得越来越亲密了。桀骜不驯的金雕公主与阿娃之后生的一个女儿成为闺蜜，相互陪伴。神叨叨的阿娃和树总是自说自话，她的儿子古木与小金雕自言自语，这对疯子母子被边缘化了，背地里被叫做神树派。

艾莉之后接连给卡卡巴生了两个儿子，还让自己的女儿金雕公主在月信至、成年后，就开始侍寝卡卡巴，意在完全架空阿娃。今年十四岁的金雕公主也因此已经大了肚子。因为阿娃的女儿是卡卡巴的血亲，无法与部族里的任何男性交配，而这附近没有其它的人猿部落，十一岁的小姑娘每天陪伴守护着姨妈艾莉的两个小儿子玩，因为其中一个可能是要继承金雕王的王位。

十四年春秋后的金雕部落已经从开始的三人成为了八个人，第九个在孕育中。

最近卡卡巴的身体突然越来越差，经常会在大便里看到很多活的虫子。阿娃问了神启，也没能得到什么有效的帮助。短短两月就把阿娃的一头黑发急白了多半，人也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阿娃提议：设法原路回到人猿丛林，带一些部族人猿过来。卡卡巴如果倒下了，部族就没有成年的男丁了。可是艾莉并不同意，首先卡卡巴可能还会康复，其次自己有两个儿子，还小，金雕公主肚子里的还不知性别。眼见阿娃的儿子和女儿都不成器，她可不想这个时间点上引来不确定因素。

会飞的鱼

古木自小就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与众不同，自己不能走路，只能勉强爬行，可是进入大湖里的他却灵活得跟鱼一样，甚至长时间地不换气都没有问题。自己学不会说话，想说话时喉咙里只发出古怪的咕噜声。自己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自己说不出来。

别的孩子都能爬树奔跑，他只能坐着看。但长大一些后，他发现了两个秘密：

自己可以用意识和金雕说话，而且那个家伙特别健谈。再有就是在面前的大湖里，有一只大金鱼，她有人形，还说是自己的妈妈。她在水里说话时也是咕噜咕噜的喉音，奇怪的是自己能听懂，也能和这大金鱼交谈。这大金鱼教会了自己很多奇闻异事，只可惜自己不会说话，谁也无法告诉，告诉金雕它也只能当闷葫芦。

最后就是这棵大树，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感觉跟它无比亲近。可惜最近爸爸的身体非常不好，大树也开始落叶子，树干中开始腐化。在梦里这大树经常跟自己说话，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自己就当是听童话故事了。自己总觉得这大树脑子有病，它常说它是我、我是它、我不是我、它也不是它的绕口令。

古木在水里就是蛟龙，在地上就是虫，但古木可以骑着金雕飞，而且金雕只让古木骑。金雕长得很快，古木小时候还能欺负它，可现在金雕足足比两个自己摞起来还高大。好几次金雕公主想要骑它都被它设法摔了下来，气得公主大骂：臭鸟臭鱼。 

走不了路、说不了话的古木在自己的部落里并不被其他孩子喜欢，阿姨家的三个孩子还都喜欢欺负捉弄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妹妹也被金雕公主带着来捉弄自己、嘲笑自己。但是古木是这一群人里见识最多的——陆上与水里的两个妈妈轮番教自己各种能力，部落的巨树好像很偏袒自己，一靠近它就会感到强烈的能量补充，让自己快速恢复疲惫，伤口也愈合得极快。金雕带着自己见识过很遥远的地方，自己见闻过的东西远远超过这个部落的丛林。

古木觉得自己仿佛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自己，透过躯壳的眼睛窥视着这个世界。自己仿佛不属于这里，属于天空，属于海洋，属于云，属于这树林，就是不属于这个所谓的自己。感觉就好像被装在了一个气泡中似的，伸展不开又逃脱不了。

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后，卡卡巴离世了。

阿娃给古木用鹿皮画了一张地图。那是她记忆里曾经走过的路标，是返回人猿故乡的道路。

阿娃跟古木说：“我们这里水草丰美，动物繁多，远比故乡那贫乏的牧场要好上太多。孩子，你回到故乡去遍访各个部落，以金鹰氏族之名动员愿意跟随你的人猿们，按照这个路线再回来。一来一回可能要一年的时间，妈妈和妹妹都会在家等着你。明天天亮就出发吧，一路自己多小心。当年我们从家乡出发的时候也就你这个年纪，你现在的见识与本事、聪明程度可远比十五年前的我们要强上太多了。这金雕爪你拿着防身，再穿上羽翎衣，又有金雕护着你，应该没有大问题了。记得到了地方后，只骑在金雕上，犹如上神君主一样和他们说话，千万不要下鸟背，记住了吗？”

古木点头表示都知道了，很向往着自己第一次的远行挑战，一夜兴奋得都没能睡着。

天还没亮，金雕公主突然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幽婉地说道：“好弟弟，听你妹妹说你要出远门去，为了我们氏族的繁荣而闯荡。这一去万分艰险，你一路小心。我们没有雕鸟跟不上你，也只能添乱。这是我入冬前晒的肉干，你拿着路上吃吧。东西不多，都是姐姐的心意，我大着肚子，天亮就不送你了。你好好保重，我盼着你早日归来。”说完放下包裹，悄悄地又退了出去。

古木心想：我们都长大了，她说话也要做妈妈了。原来小时候戏弄我，现在终于长大了。卡卡巴死了，我们都失去了父亲，现在也知道要和我这个家族唯一的男子汉套近乎多亲近了。再多的不是今天也就原谅了她吧。

古木看天光破晓，便穿戴整齐，叫来金雕，朝母亲的帐篷拜了一拜——他讨厌送别的场景，或者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背上兽皮包裹，骑着金雕冲天而起，飞向地图中标记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