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要命的救援

入世迷途寻光火,捷径反而易错过。

新生褪去老壳窍,放下恶念利熏心。

喇嘛欣喜萌茗对生死态度的转变,却觉得这还远远不够让其今晚能扭转乾坤。

明冥连滚带爬地跑下楼说看见远来的车灯,可是怕对方因雪大无法看清道路边界,会放弃靠近古堡失去救援,顶风冒雪一瘸一拐地朝山下走去。

松赞大妙夸赞神父:​“他是个好人,很在意你,只是有太多的顾虑。一个人有时想得太多,很容易心口不一,也就让自己错过了许多机会,让他人误会一生,彼此遗憾。​”这话一语双关——喇嘛看得出眼前的男女关系很不一般,但又总透着诸多古怪。

目送明神父消失在黑夜中,萌茗有些担心地说:​“他没带火把,不会有事吧?​”喇嘛下意识地看看炉火,四周已经没有什么可燃之物,这火维持着大锅里的水温,也维持着四处漏风的厨房里不太冻人。

喇嘛去过屋顶,那里风急雪大很冷,明神父像个坚持尽责的卫兵一样,翘首以待望向远方,生怕错过什么。喇嘛很佩服他的毅力,从冰湖里出来他一直紧抱着姑娘,后背的衣服都结冰了。之后在找受惊逃往树林的女孩时,他走路明显一瘸一拐的,有血脚印——是冰湖的坚冰划破了脚踝附近的皮肉。

刚才明神父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显然是身子被冻木了,加上脚踝无力,身心俱疲。他把能找到的可燃物都送入了炉子,自己这两小时在房顶墙头上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天知道。

喇嘛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真的很在意这明神父,但其性格却又让她总会推开到手的幸福。她有勇气去追寻自己的爱,却又不相信自己配拥有那份爱。矛盾的纠结让她总是处于扭曲的心态中:既怕给别人添麻烦,怕被当面拒绝,又确实渴望被爱与被在意。

喇嘛问女孩:​“要么我把炉膛里的木柴送过去给他当火把?​”女孩看看那已经很弱的膛火余辉,很想点头,但还是摇了摇头,说:​“你俩大夜里的相互找并不容易,这火要是熄灭了,再想点燃已无可能。到时候他要是回来连个能暖暖身子的地方都没有,怕是会生病的。​”喇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你知道吗?那个神父好像对你挺在意的。我和他接触的这几天里,他不是在念叨你,就是在满城地找你。但好像你俩每每都相互错过了。我不明白,如果这孩子不是他的,他为什么会对你和这件事如此上心?又是跳冰窟窿又是疯了般的在林子里找你。说真的,世间的情侣或夫妻我见得多了,能做到如此的却真的很少见。​”萌茗盯着炉膛中的火苗,半晌没有说话,然后羞涩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大滴的眼泪无声地掉落。自己轻声呢喃地说:​“这要是他的就好了。这个傻瓜,我这个傻瓜。​”喇嘛说:​“神父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很麻烦,但他们看天下人为自己的孩子,所以天下人都叫他们为‘父亲’。其实你们一起把这个孩子养大,肯定是功德一件,虽然会很辛苦。

你们这样相伴着走过人生路,如果你不计较名分,其实会挺幸福的。在我们那里,这叫养明妃。这样的关系不但对他不是玷污,还很有利他领悟很多入世的道理和出世的法门。​”萌茗眼睛一亮,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盯着喇嘛看,然后很认真地问:​“你说的可当真?我的爱与我的存在、还有我的孩子,不会连累他?不会让他因此断送了前程?他能接受别人的孩子?你说,我们也可以有个未来?​”

喇嘛毫不迟疑地很肯定地点点头说:​“是的,只要你不在意名分,行事低调些。他不是个有野心的男人,这小镇和那修道院够你俩活的。这里远离各种利益与社团的漩涡,老神父也是个明白人,别看他整日醉醺醺的好像个老糊涂,我敢说这镇子上没谁能比他活得更明白了。

只要你能扛过今晚这一关,只要你能坚持到天亮,你此生最艰辛的日子也就算是熬到头了。日后当然也会过得很辛苦,但心里不苦日子就是甜的。​”萌茗突然又看向地面,呢喃着说:​“可是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算命的说和我亲近之人都会遭遇横祸不测,就连这生孩子也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怎么能留在明冥的身旁让他为我遭遇不测呢?与其那样,我宁愿自己离他远远的,能时不时地看见他一眼也就满足了。​”喇嘛说:​“我也学过一些命理的东西,刚才也和你讲过了许多。你的命途确实冲克良多,且能量过旺。但如果你与一个同样是孤鸾当命的人彼此相伴,只要对方的命也够硬,你俩就能相互制衡。至于这个孩子与你刑克相冲的事,倒也不是无解。只要今晚你咬咬牙挺过来了,我自有妙法能保你母女平安。​”萌茗突然抓住喇嘛的手,身子猛然向前,几乎贴到了喇嘛的脸上,激动地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真有法子能破解这死局困境?​”喇嘛点头说是,表示出家人不打诳语。就在这时,一阵更猛烈持久的宫缩席卷而来,剧烈的疼痛让女人紧紧地抓住喇嘛的手,粗重急促地喘息着。

喇嘛让萌茗注意自己的呼吸节奏与频率,让身体和心情都尽量保持放松,让心跳慢下来,为救援赶来争取更多的时间。

与此同时,在雪地里艰难跋涉的明冥走得很辛苦:他的右脚踝在流血。本来在楼顶已经止住了创口的流血,可从黑暗的楼梯跌落时伤口又裂开了,而且还把脚扭伤了。他怕萌茗看出自己糟糕的状态,没敢在厨房停留,就快步来到了风雪中。

此刻他来到林间,双脚已经无法行走。他努力地想要掰断一个树枝当拐杖,但尝试了几次都做不到——大雪掩盖了地面,原本在林间找个树枝做拐杖并非难事,但此刻却怎么也做不到。

明冥凭借着自己的印象想要穿过树林,到山脚下公路与土路交汇的地方,告诉来探查情况的人需要上山救人,但此刻他感到连自己都已经迷路了。他努力地想要透过树林看见远方驶来的车灯,但在林间的视野与在高塔上的全然不同。下来前他觉得自己都记清楚了,可是入林后,四野都是一个样子,绕过几棵大树后,就无法再辨识方向了。明冥能确定自己是在下山,但是否能走到与公路的交汇口就不敢肯定了。他很怕与来探查的人相互错过,如果那探查的人来看到大体没有什么情况发生,又发现无法开车上山,就会掉头回去交差了。

此时的明冥很懊悔自己选择抄近路下山,如果选择走盘山路的话,虽然肯定会绕远但一定不会迷路。就这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间穿行,又要小心脚下,还不时张望向远方。那由远及近的车灯几次被看到过,可最后还是消失。那消失的灯光,让明冥担心自己的无能会害死萌茗。

等他终于走到了山脚下,找到了公路与山路的交汇口,明冥看到一台警车停在那里,车前盖还是热的,有一串脚印从车上下来,沿着山路上山去了。此刻的明冥更是恨自己愚蠢,只好不顾脚上的伤尾随那串在雪地里新踩出的脚印,重新上山。

此时山顶破城堡的老厨房里,萌茗正在努力地生产。她与喇嘛背靠背地用衣服绑在一起,她双腿劈开深蹲在一大盆温水中,剧烈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她自己都无法想象,下体的开口那么小,怎么能让一个孩子从里边钻出来。喇嘛在身后不停地说着鼓励的话语,但萌茗此刻根本听不进去什么——如果明冥此刻在,她会觉得好很多,可这家伙总是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躲得远远的,从来指望不上他什么。

此刻的萌茗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全身都是汗水,被冷风一吹无比的寒凉,脑袋里一片混沌,好想睡过去……如果能睡过去,可能就没那么痛了,可能就从这噩梦中醒了,哪怕就睡一小会儿也是好的,哪怕是一小会儿……

喇嘛感觉到了女人过于安静,赶紧摇晃着后背,大声地喊:

“不要睡啊!明神父很快就能带着救援回来了,现在千万不能睡啊!唱歌吧,或者骂骂老天爷也可以!”此刻的萌茗已经顾不上羞涩,她央求着喇嘛从背后抱紧自己,好让大腿尽量分开,露出下体,同时从上腹部施加压力,帮助胎儿进入产道。

此刻在盘山路上蹚雪前行的夜巡警察正在骂街。他以为是有酒醉的小镇青年在古堡里胡闹,这样的事经常会有,但都闹不出多大的动静;可今夜几次三番地往小镇低空发射礼花弹就太过分了。他正盘算着抓到这些捣蛋的小年轻后要怎样好好地教训一番,忽然听见古堡方向传来女人一阵阵杀猪一般的嚎叫,那显然不是小情侣做爱时会有的声音。警长加快了脚步——新年第一天的夜里,小镇的旅游支柱地就闹出人命来,自己恐怕就不好交代了。

当警长气喘吁吁地跑上了山顶,那女人的惨叫声已经停了一会儿了。警长怕女孩已经遇害,循声来到古堡的老厨房,一脚踹开挡门的破木板,第一眼看到一个女人头发凌乱地昏迷在一个精壮东方男人的怀里,男人只穿着很少的衣服,女人几乎赤裸。女人蹲坐在一大盘血水里,而那个东方男人正抓住女人水盆里的脚脖子,血水盆里好像还漂着一个婴儿。

警长脑子里的第一印象就联想到连环变态杀人狂!这亚洲男人显然不是本镇的居民,肯定是穷凶极恶的流窜惯犯;他看到警察居然一点儿不慌乱,这家伙或许会中国功夫,或许有很危险的武器。警长下意识地摸枪回退寻找掩体,高喊着:

“警察,不许动!”然后尝试用肩头的无线电呼叫支援,可是无线电里只有滋啦啦的白噪音。

就在几分钟前,萌茗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把胎儿推出了自己的产道,生到了温水盆里。在孩子离开母体的那一刻,她就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喇嘛看了一眼水盆里的孩子,知道小家伙在水盆里一时是安全的,还有脐带血供氧,一时不会有事。他赶紧给女孩掐人中,但脉搏已经沉迟无力,细弱游丝,心跳呼吸细不可查。

喇嘛赶紧伸手用力卡住女孩脚腕上的穴道,让其胎盘可以随胎儿顺利产出;自己则赶紧进入禅定意识,试图阻止女孩的灵魂脱离而去。

警长破门时,喇嘛正好处于深度出神状态,随后警长的喊话,与对空鸣枪警告,他都浑然不觉。警长对此很是心惊,知道是遇到硬碴了。对方躲在女人的身后,屋里昏暗无比,刚才破门的恶风把屋里最后的余辉也给吹灭了。警长透过自己手电的光束可以看到女人坐的水盆里有个小孩在挣扎着,那盆血在手电光下显得那么的恐怖。对天鸣枪后,里边的恶匪还是一动不动,对喊话毫无回应。女人肯定已经奄奄一息,警长不敢再耽搁——或许这东方男人根本就不懂这里的语言,如此耽搁下去,万一大小人质都死了,自己此刻的不作为将会是一大过错。想到这里,警长决定突袭,先把手电筒丢进去,吸引对方注意,自己紧接着突袭进去,一枪结果罪犯,救下女人和孩子。

就算日后有所调查,一个深度昏迷的女人、一个月科里的孩子,和一个死无对证的罪犯,那还不是自己怎么说就怎么是吗?这小镇平日里太过安静,连违章停车都罚不到钱——都是邻居加亲朋,警长几乎就是个摆设,根本没有升职加薪的机会。要是自己今天这一单做漂亮了,或许能上省报头条,够自己在小镇里吹好几年的。想到这里,警长检查了一下弹夹,子弹上膛,深吸一口气,准备一跃而起,展开突袭。

警长刚把手电丢入黑洞洞的厨房,突然就听到自己身后有枯枝被折断的声音,紧接着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警长大惊,这家伙有望风的同伙?警长赶忙转身蹲回掩体处,想用手电看清来人,这才发现手电被自己丢入厨房了。雪地晃白,一个黑影从林间快速地冲了过来,来人行走的姿态非常古怪,好像一条腿受了重伤。

警长想,这家伙看到厨房里有手电光,一定会进入查看,然后我再来个关门打狗。可是让警长意外的是,那家伙虽然走路跌跌撞撞的,但一路都是循着自己脚印来的,而雪地里自己的脚印很清晰地指向自己现在的藏身之所——看来是藏不住了,一定是刚才鸣枪警告把他招引来的。这家伙知道自己手上有枪,还敢直接冲过来,肯定也是个亡命之徒,搞不好手里也有枪!想到这里,警长直接把枪口瞄准了奔来的黑影,只要对方进入到射击距离,自己就率先开枪;要是被他俩里外夹击,自己单独一人没有后援,肯定凶多吉少。反过来再说萌茗,诞下婴儿的那一刻,她用尽了自己最后的气力,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后,她吐出了憋着的最后一口气,人就虚脱昏迷了。

反过来再说萌茗,诞下婴儿的那一刻,她用尽了自己最后的气力,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后,她吐出了憋着的最后一口气,人就虚脱昏迷了。

她突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群山里,自己漫无目的走在山路上,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手上捧着一坛骨灰,身边曾同行的那个小女孩走在很远的前边,而且脚步匆匆。自己喊她、叫她,她都听不见似的,自己疾走几步想要追赶但感觉双腿无力。萌茗不想又一次被孤独地一个人留在这深山野岭里,她呼喊那个小姑娘走慢些,等等自己,可自己的声音只是回荡在空谷中。

这时突然好像有谁在自己的耳边说话,可是四周空无一人,好像是闹鬼了一般。萌茗警惕地四下张望,问:​“谁在那里说话?!”那声音说:​“你别怕,我是来帮你的。我要带你走出这困地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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