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死则道不生,欲不灭则道不存。
想要翻越荆棘山无路崖,任何术法都无济于事,只有化解了心识与神识的内在之争,才有可能达成与天地同心、与万物一体。很多修行者误以为在此处要做出一个取舍,即灭人欲存天理、弃人心守天道,把自己活成局外人,成为冷酷的绝对观察者。
这样的方式确实也可达成自我突破,但却不究竟,因为从本质上自己尚未突破二分心,只是从镜像的一边转身到了另一边而已,这与放下二分心的自洽圆融根本不沾边。
这里说“死”心,不是灭绝、放弃的意思,而是消融掉内在对立的状态,把人性与神性统合到自性中合为一体。这里的神性不是神鬼精怪的神,不是宗教中的神,而是纯然本初的内在自我意识。
欲念并非是什么“坏”事,肉身之大欲食色性也,头脑之欲快活无忧,心智之欲爱与自我价值感,神魂之欲明明觉,意识本初之欲明明德,有所欲求即有所行动,这让激荡流动成生命。
灭欲不是压制摒弃心念所向,而是要学会在不同的欲求中,做到清明的平衡与抉择。在生命历程中,个体有着兴衰起落生死的周期性迭代,在一个周期内可用做自我发展的有效时间其实并不多。在这期间你把自己的能量与时间灌注向哪一个自我层面,就会相应地取得那一领域上的发展。
在不同自我层面中取得的收获,其获益有效性的时长是不同的。比如:
饱腹与烟酒、性欲等方面的肉身满足感只会持续几个小时;
恋爱、被欣赏、获得财富,这样的颅内快感可持续几天;美丽的皮相、健硕的肌肉、功成名就,这样的所是可持续数月;
完成角色我的自我价值,感受被爱慕、被崇敬,成为部族中甚至全球范围内的人物,这样或许可以骄傲一生。
可这些在宏观的大尺度下看,不过是弹指间的晨露朝华,实是一无所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一场喧嚣,最后难免都与肉身一起化作尘埃齑粉。那么到底用有限的生命、短暂的时间专注于怎样的自我作为,才真的能让自己、种群、全然都真实持续受惠呢?
想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要先找到此生入胎前的初心所向。
但因为隔阴之迷,大多数人都无法回忆起自己出生前对此生的蓝图规划。不过即便无法追忆回想起出生前人生规划的细节,从人生经历中其实也可看出,自己具体在为当前的角色铺陈怎样的人生功课。
一般无非就是三点:
1、塑造角色,即出题阶段。原生家庭给你带来的影响、周围环境给你带来的影响、时代背景给你带来的影响,三者的凹凸挤压塑形了你当前的人物角色。
2、难题对答——让自己陷入某一倍感无力的境地,凸显出自身的缺陷,然后因此不足而痛苦挣扎。
3、如何面对自己搞不定的麻烦,是观望退缩、是花样百出、是迎头而上、是踌躇不前、是推诿畏惧、是四处求拜、是刻苦精钻。
在遭遇困境时,有时需要死磕到底才有出路,有时钻死胡同牛角尖却很不明智;有时需要另寻出路另辟蹊径,有时却需要学会原地等待冬去春来;有时退一步海阔天空回头是岸,有时一旦退缩就会万劫不复一败涂地。
从来就没有一个所谓的标准答案可以一劳永逸,学会变通且具有弹性地解决问题就是生命历练的初心所在。坚持与放弃、紧握与轻持、跟随与质疑,所有看似对立的态度构成了内在的平衡感。稚嫩的灵魂往往心中只有一种方式、一类选择、一个答案;但智慧成熟后的自我,开始透过兼容的包容,理解全然中的对立并非是排它的独一,要在“是非”间学习不二的智慧、融通的理念。
在身、智、心、灵中,都有自身合理与不合理、合适与不合适的诉求。这些自我不同层面中的内在诉求,哪些被采纳、哪些被无视,哪些被珍视、哪些被放弃,需要自己有一个自我平衡的能力。任何时候,持续的一家独大都会导致严重的失衡问题。不管是肉身之欲、头脑之欲、心识之欲、神魂之欲,过度纵欲某一方面,都会引起其它自我领域的失衡,继而发生疾患甚至致命。
全然中的平衡需要大智慧。当女人决定放弃与内在自我争个你死我活后,当她决定接纳全然的自我为一体时,她化身为无数闪烁的光斑,砰然绽放,然后星星点点地融入到了一切所见之中。
她领悟到在生命的过程中,没有什么“真实”的苦难,就好像舞台剧上一切都是戏剧冲突,哪怕生死也不过尔尔。生命的功课、自身的短板都藏在这些不如意中,这也就是自己的初心所在,所以苦难并非是折磨而是磨砺。当然画蛇添足地自讨苦吃在此是另一码事,这指搬弄口舌是非上的造作或因种种不甘生出的如果。
她此刻透过全然所是的状态,感受着整个冥界天地中的一切。
忽然她明白了:冥界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并非自己原先想的那样,这里为亡灵展现出的一切所谓苦难与折磨、圈禁与阻碍,都是在利用即刻反馈,让每一个归乡的自我可以对镜正冠。
亡灵在此缓冲区内,逐层放下因角色形成的种种心结,放下角色入戏后的种种不甘。如果不能释怀,就透过一次次的往复,历经不同剧情与视角,直到明白了自己当领悟的功课,最后带着澄澈、坦然、喜悦、平静的心态回归自我群体意识中,完成“此生”的功课。当然这个此生往往是复数形式的,是由一个庞大自己经历的矩阵构成的一场生命体验。
在宏视角中,整个冥界犹如一个沙盒,芸芸众生都是或明或暗的小光点。她发现自己此刻的视角好像就是从那山巅永不落的太阳中看向一切,自己的目光犹如照耀万物的日光。这种感觉很奇特:自己此刻既是整个空间,同时又是具体的那个“太阳”,还是空中飘荡着的所有微尘。任何在这片场域内的灵体,都好像与自己心念相通,它们的每一个念头自己都能真切地感知到。
她发现自己好像就在刚刚,经过了一个自我成长过程中的分水岭。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为,而此刻,莫名地会感觉到一种群体性的责任感,一种渴望照顾他人、扶植他人、启迪他人的冲动充斥在心中。自己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就是全然中的一部分,而全然又真切地构成了自己。在全然中的任何一个个体,如果陷入困境,并因此心生恐怖、委屈、恼恨、颓废等感触,自己都会真切地感受到,犹如那就是自己在经历一般。
她那么想要去帮助这空间内的每一个苦难者,这冲动是那么强烈,可是她却好像又无力去真的具体帮到谁什么,因为自己只不过是这空间、是那不落的太阳、是空气中的微尘。她隐约感到自己不应该聚型去干预任何个体的具体心路历程,哪怕这类帮助会很有效快速地协助那些个体摆脱麻烦。
因自己出手干预他人的因果线,那个体就会因外力的干预而失去经历与日后反思的机会。失去反思的机会,就等于其先前数十年所有的生命铺陈都因此白费了。会让那些被协助了的人,日后一旦遇到人生课业就哭诉跪求协助,到头来什么也没学会,总以为只要谦卑跪拜、口念佛号、花钱消灾,就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养成这样的认知习气后是很可怕的。
其实人生无大事,就连生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大不了重新来过、再来过;可是如果没能学会反思自省,哪怕走过多少遍人生路,都是白搭。每日若只想走捷径,靠跪拜偶像使用术术取巧,是会为一念所执活丢了自己的。乞讨如果获利,就会厌恶厌弃踏实苦干,所以布施中法布施才是真慈悲。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很早前听闻过的一则小故事:
皇帝兴建寺庙,每日念经,坚持素食,早晚礼佛,布施钱财无数,觉得自己累积了大功德,于是问神僧自己可因此有福。
没想到神僧大师说:“没有。”帝问:“何以无功德?”师曰:
“此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善因,非是实相。”武帝问:“如何是真功德?”师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原来助人要布施的是良善道理,而非金银食粮;要救助的是人心向背之良知,而非性命苦疾。遭灾受难,哪怕因此丢了性命,不过是一场舞台剧;能否透过这经历活得多明白了些许,才是关键所在。
心念至此,她心中感到最后的一个无形心结也消散开了:其他她在许多年里,曾经无数次地求告上苍救助自己,可是却从未获得响应与反馈。她质疑过、愤恨过、咒骂过天地有灵,觉得天地不公、神明不仁、命运不义。
可当自己成为这天地太阳时,此刻她明白了:天地之德在自然,在如如不动中不偏袒辅助任何一个个体,或压抑惩戒另一个。生克消涨间的舞台剧有其自己的规则与道理,不可冒然干预。天地之德,之大德在于借由圣人之口传大道于万民。
随缘领受,境界不到,听见了看到了也不知珍惜;经历过,反思过,云里雾里需要一盏明灯时,这些道理就在那里。

女人此刻感到无比清爽释然,好像内心中一切的困惑都不再困扰自己。她感觉内心中充满了力量与能量,自己在不断地往外散射出光与爱的温暖,而整个空间中所有的闪光微粒都在犹如铁砂依附磁铁般,主动朝自己聚拢过来。
整个冥界的场域在光中消失了,自己处于另一个新场域中,是一大片无垠广漠的梦幻之地。
我这算是成功了?我越过了巨石,登顶了?原来最后的考验是内在自我的和解、与天地的交融和理解天地不仁大道存焉的究竟!
这里就是山顶了吗?极远处有一棵擎天古木,它支撑着永不落的太阳,就连云海也不及其腰。好壮丽辉宏的神树啊!它是这世界的中心吗?一股莫名的吸引力牵引着她不自觉地朝那苍天古木走去。
不知走了多远,眼前出现了一片大湖,那巨大的擎天之柱就在湖心处,可是自己要怎么才能游过去呢?她走近湖边,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小船,那船静静地荡漾在水面上,船上趴着一只母狮子!
女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她的内心中对危险有了全新的认知——她知道只要自己不去散发出怯懦的思想,就不会诱发险恶的实相在场域内生化成确实的体验。可是这母狮子它能懂我的思想或言语吗?就算懂,它能划船吗?它会愿意让我上它的船,并渡我去到湖心岛吗?
犹豫再三,女人还是朝那小船上的母狮高声呼喊起来:“嗨,你能听懂吗?你能把船靠过来吗?我想搭乘它去那湖心岛,你愿意帮助我吗?”一只白鸽落在毫无反应的狮子头顶——大湖水面极其宽广,那飞鸟确实没什么很好落脚休息的地方。船上的狮子仿佛在酣睡,它对女人的呼喊亦或头上的白鸽浑然不觉。女人再三呼喊也没能唤醒睡狮建立沟通。就在女人不知所措时,那白鸽振翅飞了过来。
女人盯着飞近的白鸽,突然在心识意海中感受到了一句话:
“想要唤醒这母狮,你需要经历七重考验,拿到‘三花并蒂莲’。借由此物,你才能和这狮子形成神魂沟通,穿越维度屏障。不过你要小心,并蒂莲是被一头巨魔守护着,如果你不能打败它,就只能从头来过。好在在此处你可无限复活,而且这个任务没有时限。”

“三花并蒂莲长啥样?那巨魔是什么?七重考验分别又是什么?”女人朝白鸽喊话。
那白鸽飞过来,落地后幻化成一名手持明灯的智者,它说:
“你若想抵达智慧树,需要得到母狮莎布的认可。拿到三花并蒂莲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能通过七重考验,就可看到它呈现在你面前。
那七重考验分别是:开放与矜持、积累与付出、行动与静观、自爱与博爱、美言与缄默、无视与全视、个体与群体。当你掌握并通过了这七重考验,你就能看见那‘三花并蒂莲’在你头顶盛开。不过想要拿到它,你最后还需击败看护它的巨魔。”女人望向四周,然后疑惑地问:“我要去哪里领受这些挑战?
又要如何达成它们呢?我需要怎样的能力才能击败看守神花的巨魔呢?”智者说:“这七重考验都会化作是非呈现在你的心中,成为你需经历的幻梦;而你要在这些经历中逐一达成它们,并获得每一关的内在平衡,并利用之前获得的平衡力挑战下一层难度。至于最后的巨魔,它其实会在每一关都化身成不同形象,给你制造麻烦,让你失去自我的内在平衡,你要先后击败它八次才能过关。”女人茫然地问:“怎么才算击败了它呢?”
智者说:“其实很简单,但很难都做到,尤其是当你的认知与能力相互不匹配时。”女人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这七重考验的内容都是相互对立的关系:开放与矜持是考验自己接纳的能力;积累与付出是在考验自己能量的流动性;行动与静观是在考验自己对时机的把握程度和行动力强弱。
自爱与博爱很显然涉及到利己与利他的平衡,这其实与个体与群体这道题很类似,就是不知道差距在哪里;美言与缄默、无视与全视,自己一时还搞不懂。于是询问白鸽幻化成的智者,最后三关要如何理解。
智者说:“祸从口出、伤人害己,尊者少言,贵人言慢,智者寡语。在当提点他人时,说道理即可,说一次即可。每个人都有自己当体验的功课,尽量不要干预他人的人生经历,除非对方向你真心请教。
无视并非不看或看不见,而是学会忽视自己看不惯、一时不能理解的、或刻意在撩拨你情绪的人或事,即学会有选择性地对遭遇做出或不做出反应,而这选择权要能始终是可被掌控的。莫要做那一屁过江来的修行人,让他人的言行左右自己的情绪就不善了。
全视即学会从不同的层面、角度上综合地看待问题,跳出自己的视角去观察事物的全貌。当你可见的范围越大、可用的视角越多,你透彻理解问题的能力也就越强、被故事线中情景剧动摇心境的可能就越少。你会能轻松地明白,当前的遭遇因何而来、难点在哪儿、考点是什么、要如何应对。
最后,个体与群体的关系,确实与自爱和博爱很近似,但却全然不同。论述自爱与博爱的出发点是自我,而让自我意识同时介于个体与群体意识之间,这考验的是你对全然的认知与把控能力。要知道很多人不能接纳多重中的同时性,自我认知总是点状的,从一点转移到另一点,依赖着非此即彼的确定性自我认知。这是最后一关的考点:既是、也是、还是、同时是。”女人点头说:“我明白了,您能告诉我,要如何战胜那守护圣花的巨魔?要如何采摘那圣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