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家畜

金猴王为救援边塞小镇,中了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等回城才发现家破人亡。而在风族大长老尸体边发现了金雕与狮人的脚印,加上幸存守卫的证词,确认金雕特使就是内应,因此恼怒懊悔。

金狮率领部下击败金雕,奇袭风城,虏获大量猿人妇孺。负重飞行很慢,怕被猿人追击,绕道沿着山岭飞行,想要尽快返回金狮峡谷。

古木驾驭金雕,追击狮人队伍,远远地在其后尾随。实力悬殊,肯定是打不过,只能静观智取。

忘忧草

对风城的袭击发生在黎明后,狮人们撤退的过程异常地顺利,飞过界河后做了一次休整。之后又飞了多半天,快到傍晚才到了一处盆地。

古木很小心,远远地看着,并没有靠近。狮人们飞入盆地,没多久纷纷飞了出来,但俘虏都不见了。它们在金狮的带领下继续飞向附近的一个大裂谷里。

古木在原处等了很久,趁着夜幕靠近了那个盆地。盆地四周陡峭,中心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旁是一个自然村。整个盆地或者是个死火山口,或者是个深深的陨石坑。

金雕的目标太大,古木自己隐藏在峭壁上观察其内的状态。村庄里少说有百十个猿人,多一半是孩子,男人只有三个,剩下的都是女人们。刚被抓来的俘虏就在其间,但没有看到巴啦啦。峭壁很高,从内想要攀爬出来十分困难。自己没有发现狮人的哨兵或囚徒管理者,但感觉上应该是有的。

看村庄的搭建结构,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不像是这两天仓促间建成的。看来狮人蓄养猿人已经有一段历史了。

古木思量再三,没敢贸然冲进去救人,而且这么多人也救不过来。巴啦啦到底在不在其间还不能肯定,万一打草惊蛇,引得狮人今后重兵把守,就得不偿失了。

古木让金雕送自己到谷底,然后叫金雕离开这里,自己则拿上金雕王子给的雕哨当做项链,与金雕约定,如果自己吹哨,就前来救援。古木脱下金雕面具与翎羽衣,换上之前特使的衣服,把面具羽衣打包让金雕背走。金雕趁着夜色飞走了,古木悄悄地潜入到村庄附近,寻找巴啦啦。

古木怕有狮人守卫或管理者,不敢贸然进村,而是爬上一棵村庄附近的大树,在树冠里藏身观察。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村庄里灯火通明,新来的俘虏们被集中到一处空场上,一个健硕的男人在人们面前大声说话:

“大家别怕,这里是安全的。我是这里的大族长,不管你们遭遇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这里四周都是绝壁,离我们的家乡非常地遥远。狮人们带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伤害我们,而是想要建立同盟关系,狮人会教导我们的孩子成为真正的勇士、草原的霸主。

在这里没有猴王、王族、贵族的盘剥与欺压,我们可以自由地生活。村里村外都没有狮人奴役与管理我们,我们生活在这里是自由的、安全的。

我知道大家都已经饿坏了,我们准备了菜粥,你们可以自己去喝,这两天多休息,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我是这里的大族长,还有两位长老,日后你们会知道得更多。好了,都去吃饭,然后睡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说完话,两个被叫做长老的男人抬上一口大锅,里边是热汤之类的东西。俘虏们有三十多人,都饿坏了,蜂拥而上。有几个受伤又受惊的小孩子,没有上前抢饭吃,那个叫做大族长的男人亲自过去给孩子们喂食。

古木努力在人群中找巴啦啦,但女人们都蓬头垢面、衣衫凌乱,远远地也看不清楚谁是谁。

一顿饭的功夫过后,新来的俘虏们都纷纷头晕倒地,失去了知觉。三个男人打着火把走近每一个人,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接着,那个大族长击掌三声,只见十多个女人从部落里走出来,大族长说:“你们把孩子都带走,安置在儿童区,把孕妇安置在待产区。”

然后回头和那两个大长老说:“我们来分分女人吧。”

古木好奇地看着整个过程,看三个男人在那里挑肥拣瘦地选妃。一个男人突然说:“大哥你看,这个女人身上的项链是大长老家徽图腾。她可能是个金贵的。”

被叫大哥的就是那个自称大族长的男人,只见他拿着火把走过来,仔细地端详地上的女人,然后兴奋地说:

“哈哈,这就是大长老的宝贝孙女,没想到长这么大了。当年在风城时她妈妈是多高傲的一个女人啊,那时我身份卑微,她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我呢。这个娃子我要了,剩下的你俩随便挑。

就只一样,金狮大人说了,今年的贡品从三十个娃娃增加到五十个,你俩要努力啊,不然你我兄弟就要被人摆上餐桌了呢。”

发现巴啦啦身份的那个长老有些不甘心,又不敢忤逆大族长,在一旁酸酸地说:“这女娃子打小儿可是厉害得很呢,大哥你小心明天要了你的命喔。”

大族长犹豫了一下,走到刚才的粥锅旁,又装了多半碗粥喂给了昏迷中的巴啦啦,一边喂一边说:“来吧,这忘忧草熬的粥,什么烦恼都忘光,一觉醒来,你就是我的小妾了。过去的一切都和你无关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的记忆让我编给你听。你们就乖乖地每年生宝宝,金狮大人满意了,我们都有好日子过。一年一碗忘忧汤,年年都是新一年。”

古木现在明白了这里的状况,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救人。但自己单打独斗这三个家伙,觉得没有胜算,只好忍耐等待。

古木看那些村庄里的女人们都有些呆傻,能够完成简单的指令,可是人看上去行为浑浑噩噩的。三个男人把地上的女人分成三堆,叫部落里的女人们来抬走,送往三个不同方向的大屋里,看来这三个男人各自有自己的一处房子。

这时天光已经有了少许的鱼肚白,广场上的人们纷纷散去,村庄恢复了平静。

古木悄悄地爬下树,来到大族长的房根下听里边的声音,男人的鼾声响亮。古木想进屋救人,但大屋里的结构与人数不详,万一有了什么响动,自己脱身不易,于是猫腰来到广场上。看到那口装汤的大锅还在,没人收拾,锅里还有一些汤。古木全都装到碗里,蹑手蹑脚地回到大屋外,听了听没有异常,潜入了屋内,来到酣睡的大族长面前,用小勺喂给睡梦中的他吃。

这个大族长不但没醒,还吃得挺有滋味,多半是做梦在吃东西。就这样,慢慢地古木把一大碗都给他喂了下去。这时他不再打呼噜了,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古木搜索整个房间,旁边是一个套间,里边睡着四个少女,都是今天来的新俘虏,刚才吃过药,现在都昏迷着呢。

古木找到了巴啦啦,想把她抬走,可是她太沉了,人犹如烂泥一般。心想:要是现在叫金雕来,只能救巴啦啦一个,此事暴露后,其他人就不能救了,需要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太阳已经升起,天光方亮,村庄里开始有人走动,有女人间相互说话的声音。古木不敢走出房间,怕被发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也不知道这个忘忧草的汤能让人昏迷多久。按照刚才听到的,这个忘忧草的汤会让人失忆……啊,不好!古木赶紧掰开巴啦啦的嘴巴,去抠她的嗓子眼。巴啦啦被刺激得开始干呕,随即呕吐出很多粘稠的汤汁来。呕了一会儿,又陷入了昏迷。

古木心急,赶忙用心灵感应去查看巴啦啦的内在意识状态。 

他闭上眼睛把意识笼罩与探入巴啦啦的思想里去观察。一片混沌的黑寂,粘稠涩钝。古木努力地在寻找着意识的踪迹,突然在黑暗里发现了一个跳动着的火苗,放大火苗,靠近它,那火苗怦然一亮,一股意识信息冲击了过来……

“是你吗,普鲁沙?我是巴拉啊!班主任说你会来找我的,没想到等了这么久。哇呜!你现在的意识力好强大啊,都能独立控制一个高级载具了!真羡慕你,我只能在这个角色背后旁观她的人生,我还没有能力运作高级载具。你知道吗?我当过猛犸象,那是个大家伙,可惜演绎复杂的剧情与驱动灵巧的载具,我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意识力的累积。 

对了,班主任史匹擦在我出发前说你会找我来的,咱们能见面时就是我本次历经中的最后一个体验角色了。史匹擦说你需要我帮忙联系我的高我la,你有什么事找她呢?来到剧情里后,我很久都没有与它意识连接了呢。你等等,我这就用心灵呼叫她的响应。“

普鲁沙,普鲁沙,这个名字好熟悉……古木回想着,仿佛记忆里有这个名字,那是很久远的事情,又好像就是昨天的事。自我逻辑思维好像宿醉后的清晨一般,好像记得,又连贯不起来,难道喝了忘忧草的人是自己吗?

神树,灵界,四次起死回生,再次经历,多次重复的人生过程,投生前班主任史匹擦和自己的对话,那些出生前曾经看过一闪而过的预告片段,各种纷杂的信息方法,破碎混乱的梦……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谁前谁后?因果秩序……脑子里的一切,就好像一本厚厚的书稿没有钉装,被狂风吹散,落在地上,找不到页号与头尾。

自从自己起死回生数次跳跃剧本后,自己周边的很多东西都仿佛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变——金雕不会和自己意识交流了,那个会和自己意识交流的金雕,叫做……阿米奇,对,就是这个名字,自从我切换了剧情线后,它就不在我这个金雕体内了。

等等,前两天与我会面的那个金雕小王子,它在和我意识交流时说自己叫什么来着?对,它就是说自己叫阿米奇……天啊,它怎么进入到金雕小王子的体内了呢?怪不得怎么都感觉与它很熟悉,彼此信赖。

可是为什么我来回地跳跃故事线,巴拉还是能出现在这里,按照故事的线程展现出这注定的情节呢?太不可思议了……

普鲁沙正自胡思乱想,巴拉说:“好了,连接上了,你们说吧。”

话音刚落,它的火焰开始旺盛了起来,呼啦啦地变成了一只火凤凰。

火凤凰在黑暗的混沌中飞舞盘旋了一圈后,体态更加舒展丰满,面对着普鲁沙挥舞着翅膀悬停在空中,在意识里发出中年女人的声音来——

“普鲁沙,听巴拉说你在找我,你想询问怎么才能成长为一个高我,是吗?

这其实是一件很简单但漫长的过程。你需要把你的自我认知、自我意识力、自我智慧、自我能量、自我意识频率都成长到一定的状态。

在那个状态下你会形成丰满饱涨的自我意识,之后你会自然地进入到一个自我对立、自我分裂、自我分离、自我对视的阶段。就好像你现在的主体意识在这里,而你的法身角色还在灵界演绎大树一样,两个都是你。只不过你的主体意识还没有成熟到可以分化成两个或更多个对等意识,你还无法做到多维地利用各种不同的角度去看同一件事情,你需要学会自我意识的分割,去分别经历相互背离的经验,从不同的视角看待相同的经历,用不同的认知看待同一个人物。

你会同时扮演多个不同的角色,并且彼此互助或彼此伤害,让你了知到同一事件的不同感受。到那个时候你在灵界留守的法身中枢意识,就自然而然地进化演化成为了全体自我群体意识的调度和协调者,承担起观察、记忆、调度、调整各个生命蓝图的工作,平衡自我内在觉知,让经验达成对立互补。

这一切你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我现在所说的,你能懂多少我不知道,但一切都有其自然的流程。我们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你们也会如此。”

说完这些,火凤凰变成了一个燃烧的大火球,慢慢地缩小,又显露出巴拉的样子来。

普鲁沙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关于阿米奇怎么就成为了金雕小王子,关于为什么自己跳线后还能遭遇到巴拉,自己到底是古木的意识还是普鲁沙的意识,或者是神树的意识?我是谁、谁是我?……

太多的疑惑,仿佛自己知道的越多,知道自己不知道也就越多,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应该问询些什么,好像一切都不是看上去的那个样子。

普鲁沙、古木,我到底是哪个?或许都是?

古木尝试着把散落一地的支离破碎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片来,但怎么也做不到。拼图间总是有大片的空白等待着填充。

这时巴拉的火焰突然变小变远,自己的意识被弹了出来。

巴啦啦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呕吐苏醒了过来,古木赶紧去扶她坐起身子,轻柔地抚摸她的后背。

巴啦啦出了很多的汗,鬓角的头发凌乱地粘在脸颊上,身体很虚弱,眼神浑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哪里啊?你是谁?”

大族长

古木让巴啦啦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柔声地说道:“这里是一个猿人的村落,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吗?你的名字叫什么?”

巴啦啦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艰难地思考着,想了半天,还是感觉自己很晕,脑子里木木的,根本就无法想起什么来:“我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我在哪里?我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是谁?你是谁?她们是谁啊?”

巴啦啦看着床上其他昏迷的少女,奇怪又狐疑地喃喃自语着,好像在问自己,又好像在问古木。

古木尝试着把自己的脸放在巴啦啦的视线中,然后说:“你好好看着我,努力想想,我是谁啊?”

巴啦啦把眼睛眯起来,眉毛皱起来,仔细地看了古木半天,无奈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我好困啊,我的头好重啊。”然后又睡了过去。

古木把巴啦啦安放在床上,让她继续多睡一会儿,期许她睡醒后,头脑能清醒过来。自己则盘腿坐在床前开始冥想,整理混乱的思路。

自己当下的问题是:怎么能不被狮人或这个村里的其他人发现,尽量多地争取到时间?这个喝了忘忧草汤的大族长能昏迷多久?自己怎么能救出巴啦啦?最好多救出些人来。

可是救出来后怎么爬上那陡峭的四壁?还有,徒步回猿人的界河边恐怕要两天多的时间,这里多是儿童和女人,很多还是孕妇,移动速度很慢,途中哭闹尖叫很容易暴露,人多也难以隐藏行动的踪迹。可是把她们留下来,她们早晚会成为狮人的午餐的,太残忍了。

这里离狮人的巢穴很近,回去请猴王来攻击救人,是一种办法;吹响雕哨,召集能调动的鸟人是一种办法;或者自己能跟狮人直接交涉,让它们放走这些俘虏。 

当今猴王是个鲁莽多疑的勇夫,我去请他全力攻打这里,他未必听信;阿米奇说回去找金雕王协商,也不知道它所说的金雕高原离这里多远?万一一个往返需要十天半月或者更久,我吹哨,叫不来几个帮手还会暴露自己的意图;单枪匹马地去找狮人谈判,让它们放人从此吃素?感觉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还有其它可能性吗?

古木思来想去中,慢慢地睡着了。两天没睡的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自己驾驭金雕飞回了风族城面见金猴王,请求他派兵来救人。结果猴王说自己是奸细,吃亏上当就一回,还把自己给杀了。

梦境一转:自己正在给猴王的大部队引路,在靠近环形山前与狮人发生了大规模的正面冲突,付出了惨痛的伤亡后冲进了村庄,而村庄早已空空如也。失望的猴王率领残部撤退,回到风族城时发现城市已经又一次被洗劫,猴王处死了自己。

镜头又一转:自己站在一处高大的殿堂之上,在游说着金毛狮王放猿人回家。狮王耐心地听完自己的一番大道理后,带着自己走到一大群大着肚子的母狮子面前,说:“就是这些鸟人让我们失去了草原,让你们的孩子没有食物,今天就用它的血来喂养你们的孩子。”然后自己就被狮王给撕巴了。

镜头再一次切换:还是那个大殿上,自己与狮王达成了互不侵犯的交易——从此鸟人不再找狮人的麻烦,狮人放猿人回家,从此不再猎捕猿人当食物。狮王命令飞狮们把俘虏的妇孺都释放了。

自己带着她们徒步想要返回到猿人领地,结果半路遇到猿人风族的勇士们来攻打狮人——他们接到死命令,为风族长老报仇,向狮人血债血偿。非但没有风族男子苟且偷生,就连小孩子都过来当远征兵了,那几个风族长老一把年纪也在远征的队伍里。

长老说:自从大长老死后,领地被水、火、土三族瓜分,风族已经荡然无存。三族为彻底占领风族的领地,瓜分了风族的女人们,让所有男子来征讨狮人送死,没有后援,用整个风族的血肉之躯滋养狮人草原的沃土。

古木很无语,想带领风族离开这是非之地,去往自己的大湖之畔。整个部落往东迁徙,却遇到了大规模蜥蜴人在草原上的围攻。风族残存战士本就不多,拖家带口更是分心,自己全力抗争也无济于事,最后急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古木,没有急着睁开双眼,心里一遍遍梳理着这个古怪的梦。

这时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睁眼一看,自己吓了一大跳:原来是那个强壮的大族长先于自己苏醒了过来,并在自己身旁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手上还拿着个大木棒锤。身边是巴啦啦与其它三个少女,自己被围在中间,连躲闪挪移的空间都没有。

《虚空法界》第二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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